燕岂名挑挑眉,瞬间联系起来:“鲤鱼跃龙门?在石板上,他一开始确实是一条小鱼。”
“不错,”段沉舟继续道,“师尊在游记之中记载,往往都能和画中景象相互印证,画作移步异景,便是由她的行迹串联起来,但只有这一处……”
燕岂名点点画卷:“这座山画在北边,游记中的民俗记在南边,真正的柳沟村却在西南。”
处处是破绽,但若不是燕岂名此去撞上了蛟蛇,可能还不会凑巧发现,只以为画上未载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燕岂名率先问道:“你是说,当年师尊一剑斩下,封印九嶷于幽冥,致魔界失落二百余年,是她……故意设计?”
古籍有载,蛟蛇化龙,吐息可挟时间倒转。
这一条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可以佐证,但眠云子杂记中道,她曾与友人笑谈鲤鱼跳龙门一说,友人对龙门嗤之以鼻,时间倒转更是夸大之辞。
夸大,便是部分为真了。
眠云子借蛟蛇之力,将魔界斩落在时空碎隙之中,带着天衍宗心法的燕岂名却在两百年后“意外”落入魔界,打开了似星河身上的钥匙。
燕岂名的眼睛腾地亮了:“那师尊可能还活着!”
段沉舟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将画卷拖到右边:“阿名,我还有件事未同你说。”
他拂过一大片突兀的空白,灵光亮了亮,只隐隐勾出几笔潦草的背景,又消失了。
这处记录被人抹去了。
燕岂名也将手伸过去,借着须臾闪过的画面,看清几棵杂草模样,眉头皱起:“不是修真界常见的品种。”
段沉舟没跟着点头,深吸一口气:“我在师尊留下的典籍之中,还翻到了关于蚀月血脉的记载。”
燕岂名猛地抬头:“???”
上一个蚀月血脉,是九嶷。
再低头看去:“你是说,抹去的这些,是在魔界……”
失落前的魔界,说不定还是和九嶷携手同游。
燕岂名大为震惊,师尊可真是交友广泛啊。等等——
段沉舟闭闭眼,有些难以启齿:“我早上让你那个魔修小子,用血试了师尊留下的玉玦。”
燕岂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觉得他师兄是个干大事的人。
眠云子留下的玉玦共有三道灵锁,用他和师兄的血各解了一道,试似星河的血,这分明是怀疑……
燕岂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微微期待看去:“结果呢?”
段沉舟摇摇头:“他不是。”
燕岂名:“……哦。”
果然问了句废话,不然上午似星河就该改叫他师兄了,而不是什么为了剑冢的权益之计。
但到这,线索就又断了。
燕岂名狠狠皱眉,恨自己当时没把蛟蛇摁住,他又有点好奇地问段沉舟:“那日明心和你说什么了?”
段沉舟终于闲下来喝了一口茶:
“让我把须弥佛宗的问仙帖直接送上雪崖。”
燕岂名挑起一边眉头:“他一个佛修,也来剑冢凑热闹?”
段沉舟:“空闻把他请回崖上去了。”
说得好听,是请,总需要一个好听的由头再下来。
燕岂名点点头,摸摸下巴,一想又不对:“可师兄你怎么会答应这个条件?”
问仙帖向来是送到太上长老手中的。
段沉舟看他一眼不语,微带笑意。
燕岂名瞬间明白,须弥佛宗,又要多一位化神了。
“大好事,我今天能多吃好几碗饭。”
燕岂名眉毛都快飞起来,只要让仙盟那群倚老卖老的老东西吃瘪,他就高兴。
而且明心过来,燕岂名直觉,蛟蛇就算想跑,恐怕到时候也会碰巧出现。
这些线索暂且放放,他突然想起来,又问段沉舟:“师兄,你先前说,找到蚀月血脉的记载了?”
段沉舟呛了一下:“咳咳,是……是。”
燕岂名拍拍他的后背:“怎么突然呛着了,喝茶也能呛着,又不是让你喝酒。”
段沉舟眼神哀怨:“……”
是喝茶的问题吗?
他怒气冲冲地大饮一口,顺了顺气,抬手止住燕岂名的追问:
“记载不多。”
燕岂名狗腿地给他捶捶肩膀:“师兄,不多是多少啊?”
段沉舟没好气:“成年之后,偶会收到血脉影响,生出吞噬本能,满月愈强,但持心守性可解。”
对魔修讲持心守性就是笑话,但那小子都说要自囚幽冥了。
段沉舟隔窗扫了眼月亮,故作不经意地把自己摘出来,喝一口茶:“怎么,你发现那小子不对劲?”
燕岂名有点心不在焉:“没有吧。”
好像挺对劲的,脸色也不差,就是瞧着心情不太好,是因为要持心守性?
他瞬间觉得师兄这里的茶水也不香了,喝了几口,放下茶盅,视线老往外溜。
段沉舟叹了口气,也放下茶盅:“坐不住?这么关心那小子?”
燕岂名眼睛一瞪:“我、我关心他?我是担心他把我们的灵鹤都啃啃了。”
很肥美的理由。
段沉舟:“……”
行吧,反正现在想关心也关心不上了。
段沉舟喝了口茶,淡定道:“那你去救救灵鹤。”
燕岂名回到竹屋的时候,已过了黄昏,山路上不见了小弟子,应该不少是下山玩去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路过自己那间,走到了似星河屋门口。
他咬唇要往回走,手忍不住抬起来。
但听着屋里又没什么动静,手再放下。
持心守性,是不是安静些比较好。
他小时候最讨厌打坐,但看似星河小时候的性子,好像能一坐十天也不厌倦,说不准还掀掀那冷淡的眼皮,眸子里飞出一句:“何事。”
小崽子近来找回清寒,似乎了了一桩年少夙愿,毕竟是年少憾事,脾气也和顺了很多。
燕岂名犹豫了一下,觉得灵鹤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
这么想着,他独自回到屋里,却睡得并不安稳,翻起来打坐了一夜。
第二天似星河也没出来,更不用说昨日那样,早上等在他屋外了。
燕岂名看着圆太阳,忍不住皱起眉头,等到了夜里太阳落下,升起的月亮就会和它一样圆。
明日要不要去看看小崽子?看满月过后恢复得如何。
但还没等到明日,傍晚太阳才刚落山,月亮的影子都没看见,燕岂名竹屋后头,就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吱嘎——”燕岂名掀起自己这头的窗棂,他觉得天还不算太黑,要是走正路出去,绕到似星河屋后,碰见似星河正巧想出来嚼两只灵鹤。
——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化神剑修做贼似地,爬上窗,从自己的屋里往外翻。
他没看见,不远处自己锄过的灵田里,正有一只不起眼的乌鸦头顶一撮彩羽,用喙在拱他辛勤耕种的菜叶子。
修真界地界真好,要不是尊上不让他来,真想搬进来住下,桀桀,这水汪汪的菜叶子,这水灵灵的大萝卜……
殃渡扒拉正欢,随便抬眼一瞧,豆豆眼瞬间直了。
尊上把日落之后不要出现在此的禁令撤了,但他没说,日落后燕仙君翻窗台该怎么办啊!
算了算了,翻的是他自个儿的,又不是……
殃渡两眼一瞪,看见燕岂名从自己的窗台翻下来,轻车熟路地扒上了尊上的窗台。
人影一闪。
“啪嗒——”
窗撑合上,殃渡刚叨出来的胡萝卜也掉了。
燕岂名滚在似星河屋里的地上,咬着牙腰间酥软。
该死,就在刚刚,怎么突然这么热。
第42章
燕岂名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强撑着走了两步,怀疑是打开阵法的方式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