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他无缘无故离开这么多天,是因为网贷即将到期,病急乱投医听信了网上一家贷款公司的话,前去办贷款,结果对方实际上是搞传销的,潘宋远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在经群众举报,治安官及时锁定了他们的范围,把连潘宋远在内的受害者们救了出来。
潘宋远恨天恨地,一路恨到了学校,然后他更恨了,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已经超过了请假的范畴,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应付过辅导员回到宿舍,刚想爬上床睡一觉逃避一下现实,然而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开始大扫除了起来。
我好好的怎么突然干起活来了?
潘宋远一边怕得要死,一边拼命擦地。
中午,他的三个舍友推开门的时候往里看了眼,被里面光可鉴人的地板和清透的玻璃推拉门吓呆了,赶紧后退:“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
一通乌龙后,他们终于闹清楚了这原来就是他们自己的宿舍,三人紧张的不行,踮着脚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四,这都是你搞的?”
潘宋远气死了,正想开口刺几句,然而脱口而出的话是:“是啊,这段时间我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我还有一件事要坦白,其实我不是富二代……”
潘宋远慌死了!
死嘴!别说了!
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嫉妒,自己的虚荣,自己的肤浅说了出来。
“……对不起了大家,我骗了你们这么久。我还要向我爸妈打电话……”
潘宋远绝望了,只能看着自己颤抖着摸出手机,打通了电话:“……爸,妈,对不起,我想通了,我要休学一年打工还上我欠的钱……”
谁踏马要休学打工还钱!我不要!我不要!
我可是要赚大钱的人!现在这些都是前期投资,知道吗!
我一定是中邪了!
一个星期后,穿着外卖小哥衣服的潘宋远天天送外卖送到崩溃,每天回家还情不自禁地洗碗拖地干各种家务活,爸妈看他的眼神变了,逐渐欣慰起来,麻木的脸上也渐渐有了希望,然而潘宋远心里的崩溃根本无人知晓,他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请个大师驱邪!
然而时间一到,他自动拿起拖把开始拖地,拖完了地又去厨房洗菜。
潘宋远:“……”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除了他之外,其他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也体验着同样的崩溃,主要是当时一片混乱,异常收容总局没问清楚,森尔和厄尔克也没觉得这是什么需要说明的大事。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不过他们虽然挺难受,但原本被他们祸害的身边人好过了不少,终于能喘口气了。
森尔乘着电梯往下,径直来到了苍白之魇所在的最底层。
“你好。”森尔向他打招呼。
苍白之魇这一次却格外沉默,他看了森尔好一会,低低地道:“我不太好。”
苍白之魇不好,很不好,他分裂出的核心在森尔身边堂而皇之地走来走去,他们一起玩,一起看书,一起买东西……都是些无意义的小事,他们同体同源,所思所感也完全一致,偏偏苍白之魇是本体,只能待在深黑的环形监狱最底层,等待森尔的主动探望。
一种难以言明的欲望和焦渴在他空缺的那块核心原先的地方盘桓着,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细微,但像是一根藏在衣服里的小刺,时不时扎你一下,让你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刺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无法去除,只能忍耐。
“我不太好。”苍白之魇摇摇头,语气里只有迷惑和低落,因为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分裂了核心所带来的苦痛?
不明白。
然后他看着森尔,诚实地道:“不过现在你来了,我就好了。”
第62章 森尔觉得他应该得到真正的钱
黑暗和安静是苍白之魇最熟悉的领域,他曾平静的在这里度过了对人类来说算得上是漫长的时光。一片寂静中,时间只不过是一种幻觉,并不真实存在,只是叠加的可能性不断降格成一个个既定的结果而已,也就无所谓流逝不流逝。
一天,一年,一百年,其中并没有什么差别,也并不难捱,眨眼间就匆匆过去了。
然而森尔的到来让他的时间开始流逝,从一开始的好奇观察,到后来不由得逐渐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无法移开,他总是想要多了解一点,再多了解一点。
他的想法也发生了变化,原本,苍白之魇满足于平静的等待,因为最终一切都会归于虚无,最终森尔也会或被动或主动的和他融为一体,一同寂灭,在那之前,无论森尔在外界世界和其他人发生了多少互动,对苍白之魇来说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因为森尔的终点在他这里。
然而后来,他不再满足于等待。
森尔像一只蝴蝶,苍白之魇则像是一个标本师,他本应该静静地等待蝴蝶美丽而有限度的一生结束,然后珍重仔细地将其制成漂亮的标本,然而后来,他变成了一个昆虫学家,陶醉于蝴蝶的每一次振翅,每一次起飞和降落,再往后,他甚至希望自己也成为一只能够跟随在蝴蝶身边的小昆虫,近距离的观赏他翅膀上美丽的磷粉。
想要跟着他,看着他起飞和降落。
原先对美丽标本的等待和向往消失了,现在他只想看着这只蝴蝶在花丛中振翅,随心所欲地吸食花蜜。
然后时间就出现了,黑暗中的等待变的难熬起来,不过这也可能是他分出去了一块核心碎片的缘故,或许将那块核心碎片要回来,重新补全自己后,这种感觉会消失,他会恢复往常的平静,能够再次安于自己标本师的身份,不会再陷入这种困惑的迷恋中,但苍白之魇并不想这么做。
这种困惑,茫然,焦渴和迷恋,让时间流动起来,只不过格外粘稠,流动的格外缓慢,苍白之魇尝到了等待的难耐,千头万绪归结为一句“不好”。
“当你决定暂时返程的时候,我开始感觉好一些。”面对森尔的询问,苍白之魇诚实地回答:“期间你停下逗留,我又感觉到了失落,当你踏入异常收容总局时,我开始感觉越来越好,等到你进入电梯,走到我的面前时,这种好抵达了顶峰。”
“我不太能详细的说明这种感觉出现的原因,因为我自己也暂时没有头绪,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苍白之魇安静地看着森尔:“不过我希望尽量对你解释清楚,解答你的困惑,让你感觉满意。”
“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森尔摇摇头:“没有了。”
他在苍白之魇给他准备的桌椅前坐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也弄不清苍白之魇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其实主要是想弄明白苍白之魇的情绪变动对他接下来的行为有没有影响,因为这变动通常代表着一种征兆。
打个比方,就森尔的经验来说,如果魔王开始生气了,那就要严阵以待,因为这代表着魔王即将进入二阶段了,会更加棘手,必须小心应对。
但苍白之魇的变动还是森尔没有经历过的。
这预示了什么吗?
他想了一会就不想了,决定顺其自然,反正命运总会安排好一切。
森尔说明自己的来意:“你的第一块核心已经全灰了。”他从背包里把核心碎片拿出来,佐证自己所言非虚。
“接下来我要去进行一个新的任务,所以我想在此之前继续尝试收容,你看可以吗?”
“当然。”苍白之魇没有拒绝,只是依旧带有疑虑:“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还是感到担忧,我无法控制我的核心。”
他举了个例子:“心脏是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但人无法控制心脏的跳动。我对核心的控制力也是如此,它是我的核心,但我无法干涉它。”
“不用担心。”森尔和第一次一样对自己很自信:“我不会有事的。”
苍白之魇还是很忧虑,他看过的结果太多了,还是希望森尔可以放弃。实际上,他曾经试过直接掰碎自己的核心,但无法成功,只有被进入又成功离去后才能将对应的部分分离,但这像俄罗斯轮盘赌,子弹永远在弹槽里等待着,潜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