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信息,也大多是类似的状况。
夜鸦并没有回复那些人,只是面无表情地,从通讯器中取出电话卡,掰断,照例喂给阴影销毁,就连通讯器,也被“清理”干净。
直到最后,青年的眼神都漠然过分。
仿佛和这些事物有联系的人,已经和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凝涩的窒息感附在谢彦的口鼻间,肺部的空气也似乎被一点点抽离。
谢彦指尖发着抖,看向坐在床边,安静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夜鸦。
已经被刻意忽视的不祥预感,再次席卷而来,在过大的刺激下,就连原本被封锁的记忆也开始松动,但最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就像剧烈的化合作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情感、乃至记忆,全都混合在一起,碰撞成一片空白。
谢彦嘴唇张合过几回,有些茫然地问:
“哥,为什么?”
“为什么啊,哥?”
就像是被抛弃的幼兽,青年睁圆了双灿金的眼瞳,恍惚而茫然地,想要按照曾经的习惯,让他寻找更多来自对方的安慰。
就像很久之前,只要是福利院中的孩子,无论是训练时不小心手指破了皮,亦或者是单纯的知识点训练没通过被研究员训斥,都可以向对方寻求安抚的拥抱。
但现在,作为回忆的残影、青年并没有听到来自另一个时间线的,谢彦的声音。
就像是一抹不存在的游魂,谢彦惶恐地在房间中试图做点什么,但无论他如何动作,也无法对这些过去事物的影像记录造成任何影响。
夜鸦只是安静的开始处理身上的一个伤口。
对于S阶异能者而言,大部分普通伤势都可以自愈,但这一次的伤不一样。
贯穿的伤口在心脏偏上一点的,几乎擦着心脏,异能者的灵核而过,血淋淋的伤痕,就像是洁白瓷器上的裂口,触目惊心。
这样触及灵核的伤,对异能者而言极难恢复。
但夜鸦的动作和表情却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青年淡然的割掉腐肉,控制影子消毒抹去伤口上的杂物病菌,然后用绷带缠绕住伤口。
“夜鸦的灵核位置,就在心脏里面啊。”
精明的商人将他压箱底的筹码,作为交换的代价,眼睛滴溜的转动着,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什么。
察觉到对面那位新兴高阶异能者投射过来的视线,大肚腩的商人笑容越发灿烂:
“我还会骗你不成,夜鸦的灵核位置信息,几乎所有高层都知道,这只是开门礼,只要你帮助我做完那件事情,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
“你不是想杀夜鸦吗,就朝心脏位置,一刀下去,管他是S阶异能者还是A阶,全都得嗝屁!”
男人嘴角扬着,眼底全是不屑和讥讽,首席执行官又怎样,还不是只能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那是谢彦很久前,和那位联盟高层交易的场景。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交易。
在交易结束后,他如愿以偿获得了一整份专门针对夜鸦的“作战攻略”。
每一条细节,都详尽无比,小到夜鸦哪天的哪个位置受过伤,具有什么样的后遗症,可以如何去利用,大到异能者的灵核位置。
每一条招式,都是针对异能者的杀招,抱着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歹毒狠辣。
而这样一份资料,却被男人以一种随意至极的态度,“贩卖”给了公开表示和夜鸦有死仇的对手,天启。
在交易结束的夜晚,大腹便便的男人捧着肚子,心满意足的离开,准备回到他的别墅,好好享用任务的报酬。
可惜的是,他再也没能回到他的别墅。
在水元素的控制下,男人血管里的血液凝结成冰,从内而外,一点点割掉了他的所有组织,器官。
直到第二天,失踪的联盟高层才被人发现,以一种凄厉至极,让人作呕的凄惨模样。
男人死前的表情扭曲而痛苦,就像看见什么再恐怖不过的事物,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谢彦坐在床边,凭借实验体优异的视觉,他能够清楚看见,夜鸦伤口的边缘上,附着了浅淡到近乎没有的污染气息。
他略微茫然地偏头,意识到那群高层,切切实实,真的把夜鸦的“战斗攻略”散播到污染物手中。
接下来三天时间,夜鸦很快处理好了灰域基地的几乎所有事务。
谢彦浑浑噩噩跟在对方身后,就像是个跟屁虫的生活,也持续了三天。
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谢柒处理好一切,所有恐惧和惊疑,到最后,都只剩下彻底空洞的惶然。
直到一个意料中身影的到达。
是熟悉而陌生的相貌,带着对危险的感知和抵触,几乎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谢彦侧脸就附着上了鳞片,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龙兽的鳞尾不安甩动着,压抑着冰冷的杀意。
焦虑到极点,谢彦想要抓着夜鸦的手,带着对方逃离眼前的存在。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落空的手指。
随后,一切就像他预想中的一样,发生了。
“他们不需要你插手。”
金发青年的眼神厌恶到极点,就像看见什么最不想见到,令人作呕的东西,嫌弃的移开目光。
是天启。
青年从语气到神情,都透着好不被遮掩的厌恶:“带着你虚伪的善意,离我们远点。”
被压抑住的恐惧再次翻涌起来,谢彦转头看向被质问的存在,在需要面对外人的情况下,夜鸦已经再次戴上面具,看不清楚表情。
但或许是高阶异能者本身就过分敏锐的第六感,谢彦几无可避地,感受到那一刹那,心脏的抽痛和悸动。
他想要拦住夜鸦看向天启的视线,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哥,别听他的。”
“夜鸦,你最好滚远点。”
“哥,求你了,我们走远点好不好?”
“离我们越远越好。”
天启下达最后的宣判,在暴怒的情绪下,瞳孔化作竖瞳状,死死盯着前方的执行官,他的哥哥。
但不应该是这样。
谢彦恍惚地想到。
隔了一分钟,或者更长、更短的时间,一直保持沉默的夜鸦,终于开口“好。”
这场战斗依旧按照记忆中发生。
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夜鸦并没有再次留手。
但事实证明,哪怕已经站在人类异能者巅峰的天启,也无法在他手中撑过哪怕半个小时,意味着只要他堕化成污染物,人类里面,不会有任何存在能阻止他。
“你拦不住我。”
夜鸦站起身。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凝滞的恐惧和杀意,彻底让半污染物陷入暴动失控的状态,鳞片不受控制的生长、蔓延,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攥在手里,每跳动一次,都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就像是即将预感到要被父母抛弃到家中的小孩,费尽一切,希望能挽回父母的留下,谢彦再一次试图抓住青年的手腕。
回忆和景象都混淆,谢彦终于真实触碰到对方,苍白、冰冷、瘦削、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但好像又不是现在。
混乱驳杂的记忆场景中,是近乎混着哭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青年强忍着身上的伤势,抓着他的哥哥,语气凄厉。
“谢柒,你去哪里?!”
谢彦分不清现在是回忆还是幻境,也分不清那些近乎刻入灵魂的痛楚,是来源于夜鸦造就的伤势还是其他更深层次的东西。
似乎是最后的温柔,夜鸦半俯下身。
依旧是裹着冷冽的气息,就连语气也轻柔到了极点,就像很久之前,他曾经也是用这样的语气,给福利院的孩子们阅读睡前故事。
“如果找到我,在下一次相遇。”
“谢玖,你一定要忘记我。”
“一定要,杀死我。”
这是一场彻底的抛弃。
谢彦终于头一回意识到。
夜鸦向来是这样,冷静温柔,视线永远注视着所有人,主动承担起所有职责。
如果说,他愿意为保护那些孩子们,承担起责任,甚至为此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