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昇沉默地摇头。
苏然抬起手想敲门,敲下去前停顿了下,劝道:“昇哥,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祁昇定定地看着他,看到他都心生疑惑了,终于苦笑了下。
“……嗯,”这一声有些像是叹息,“那就明天再说吧。”
祁昇离开后,苏然把雪团和珠珠从院子里叫进来,把客厅大门关上。
然后就走到卫生间门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敲下门。
“星临,你洗完没?”
隔着门,听到了里头男人低沉的声音。
“嗯。”
“你自己能处理伤口吗,不行我帮你?”
里头好像顿了一顿。
“那你进来吧。”
苏然没多想就开门进去,一打照面就呆住了。
星临没穿衣服。
人鱼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前,单手撑着洗手台,正在用喷雾处理自己下巴上的一道伤口。
见他进来了,也不过就是很随意地瞥过来一眼,丝毫没有此刻这画面过分具有冲击力的自觉。
苏然僵在门口,从头红到了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人鱼回过眸去,对着自己的下巴喷了一下,问:“他们都走了?”
“……”苏然艰难地发出两声,“嗯、嗯……”
心脏咚咚跳着,他告诉自己这家伙身上到处都是伤,这会儿不穿衣服很正常,穿了衣服还怎么喷药,不要慌,会显得很奇怪……
……他镇定地走进去,把探头探脑的珠珠和雪团关在门外。
整个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温热的水汽,若有似无地掺杂着一丝沐浴露的芬芳。
明明几十分钟前自己才用过,但苏然就是觉得,此刻空气中的香气好像有些不一样。
好像有些,令人心猿意马。
他低着头讷讷地问:“哪些伤口喷不到,我帮你……”
“背上的所有。”
星临随意地说着,清冷的音质砸进温热的水汽里,溅起一股别样的氛围。
苏然的眼睫颤了颤,缓慢抬起。
然后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背上都有这么多伤?!全都是撞珊瑚撞出来的?”
他急急走过去,二话不说夺过星临手中的喷雾,男人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他却无暇关注,径直走到男人身后,抚上那些伤口。
指腹下的肌肉好像绷紧一瞬。
苏然抬起头紧张地问:“疼?”
星临没回头,只双手撑住了洗手台,语气听不出情绪。
“是痒。”
那就不管了。
苏然低头凝神去看,最长的一道伤口快有五厘米长,横亘在这家伙的后腰上,触目惊心的。
他蹲下身,眉头紧皱地又仔细查看一番,确认里面没沙子了,才对准它按下喷雾。
沙的一声。
一瞬间,指腹下的肌肉更猛地紧绷了。
苏然又抬头:“这下是疼?”
“……不是。”
“你别告诉我又是痒……”
“就是痒。”人鱼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然骂起来:“你放屁,你有这么怕痒吗!”
“这一直是我的弱点,只是过去没让别人发现。”
“你快得了吧,喊疼没人会嘲笑你!”
苏然语罢就要凑近去吹。
一根手臂倏然伸下来,用力摁住了他的脑袋,人鱼的语气听起来危险极了。
“你把我当小孩了?”
“那你刚才不也把我当小孩子抱来抱去的?”
“苏然,刚才是你自己腿软。”
“我是腿软又不是腿断了,缓一缓不就站起来了。”
“我要是不去抱你,那帮人立刻就会用谴责的眼神看我。”
“少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意?”
“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人鱼的眉头拧起来:“你在说我?”
“不然在说谁?”苏然梗着脖子。
两人一上一下瞪着彼此,星临拧过了上半身,以苏然此刻的角度,很轻易就能看到某些关键部位。
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星临收回手飞快回过身,苏然也立刻低下头,红透了脸。
沉默。
沉默。
“……”
苏然心如擂鼓,悄悄抬起眼帘,不死心地盯住那道伤疤,抿起了唇。
他飞快凑近去吹了一口气,不等这家伙反应过来就摁下喷雾。
很少能听见人鱼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这样一点都没有止痛效果。”
“本来就只是转移你的注意力罢了。”苏然小声嘟哝。
人鱼好像不知道要怎么怼他了,张了张嘴就没了下文,苏然抿唇笑了起来。
那之后,卫生间里就只剩下了喷雾被摁下时发出的沙沙声。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苏然专心处理那些伤口,星临则撑着洗手台,望着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苏然启唇,慢吞吞地问:“回来的路上……为什么不说话?”
人鱼好像瞥下来一眼。
道:“有什么话非说不可?”
好吧。
“那刚才为什么不去二楼洗澡,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做任何事都必须有理由吗?”
“当然。”
“一定要告诉你?”
“那倒不是,”苏然站起身,开始处理这家伙肩胛骨上的伤口,“但我会忍不住一直想。”
人鱼好像轻哂了一下。
“因为你会一直想,我就必须要回答?”
苏然有点无语地抬起头,想说没什么必不必须的,但你说得这么冷漠就有点伤人了,却冷不丁在镜中与这家伙发生了对视。
男人的下一句话是——
“那你为什么生气,会告诉我吗?”
苏然怔住。
星临在镜子里盯着他。
“毕竟,我也想了整整两天了。”
第68章
又来了。
认识这么久,苏然时常会感觉到这条人鱼很会打直球,眼下这一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在镜中与这家伙对视片刻,低下头去。
能感觉到对方好像眯起了眼。
苏然处理好一处伤口,慢慢开了口:“……那天为什么要亲我?”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人鱼用的是笃定的语气,“当时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原因?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苏然真恨不得怼准某条伤口连喷几十下疼死他。
“当时要引银刹出来明明有很多其他的办法,为什么非要用亲的?想做就做?那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当时就是想亲我吗!”
他的耳朵已经红了起来,而人鱼微妙地沉默了。
苏然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让自己显得冷静。
“我不喜欢这样。”
人鱼立刻反问:“为什么,之前在海里不就已经亲过了?”
苏然炸毛:“那是渡气,不是亲!”
“有什么区别?都是嘴对嘴,你的舌头都伸进来了。”
“我……我那是不小心的!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不能我们现在就闭嘴不要再谈了!”
人鱼显然还是想再谈的,于是选择率先闭上自己的嘴。
但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在镜子里追寻苏然的双眼,只是苏然……此刻无法和他对视。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觉得一旦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剖析得明明白白的,就会暴露出些什么,苏然不习惯这样,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有种难以踏出第一步的不适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