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王叔……
幽暗地域中绚烂如梦的彩色蘑菇林,南国霍普镇漫山遍野的白色雏菊,潘地曼尼南威严的黑金城堡,魔界皇家学院里欢声嬉笑的教室……
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皇城最高处的那座孤独阁楼,以及阁楼里那抹清冷如月光的身影——
玛尔……玛尔巴什……
涣散的红瞳中升起一抹眷恋的光。
不……他不想死……
他还想最后见他一面,想亲口告诉他——你赢了,我认输了。
‘我不会再让你讨厌,不会再死缠烂打。
玛尔巴什,你自由了。’
就在死亡的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嘭!”身体重重地砸在书架上,实木书架被撞得支离破碎,木屑纷飞,书本、宝石等物品如雨点般砸落在他身上。
瑞基疼得眼冒金星,但好歹空气重新涌入肺中,他又能呼吸了。
“咳咳……咳……”
他勉强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空气。
“啪嗒——”
一个柔软的东西从书架顶端摇摇晃晃地掉下,先是轻柔地砸在他蓬乱的黑发上,然后滚落进怀中。
瑞基茫然低头,红宝石般的眼眸与破旧泰迪熊仅剩的黑色纽扣眼对视。
小熊的独眼凝视着他,似乎还带着亲情的温度。
瑞基顿时心如刀绞,鼻头不合时宜地发酸,眼眶也湿润了。
他用沾满鲜血的颤抖双手紧紧抱住独眼小熊,绝望地看着那道缓缓逼近的白色身影。
“轰隆——!”
电闪雷鸣间,菲尼尔修长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透下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阴影吞没了祂美丽圣洁的面容,只看得见那一双在黑暗中升起的紫眸。
随着祂魔力的涌动,房间里数十个花瓶中的红玫瑰在一瞬间枯萎凋零——脆弱的花瓣纷纷飘落、消亡,亦如祂给他短暂而浅薄的爱。
紫色魔力如毒蛇般缠绕上来,将他像破布娃娃般从废墟中拽起。
四肢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那种熟悉的桎梏感瞬间唤醒了最深层的恐惧记忆,绝望如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菲尼尔手中紫光凝结,化作一把寒光凛凛的银色匕首。
银白色长发随着夜风飞舞,发尾扫在他的脸上,带来淡淡的紫罗兰花香。
“是时候了……”祂低声轻喃着,“把他偷走后放进你体内的半枚神格,还给吾吧——”
瑞基望着那柄对准心脏的匕首,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被玛尔巴什囚于阁楼、刻符取血的痛苦,长廊中银剑刺穿心脏的绝望——所有被埋藏的噩梦记忆如洪水般决堤而出,身体深处的肌肉记忆被残酷唤醒,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栗着回忆那种透骨的剧痛。
这种压迫感和极度的恐惧混合在一起,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心脏如战鼓般狂跳,一股狂暴的力量从血脉深处汹涌而出,如岩浆般灼烧着每一根神经。
“不……”
他疯狂挣扎起来,爆发出困兽般撕心裂肺的嘶吼,猩红的眼眸在瞬间变得血红如火,一股宁死不屈的烈焰自瞳孔深处熊熊燃起——
“不要——!!”
霎那间,整座法师塔开始剧烈震动,墙壁龟裂,吊灯摇摆,连坚固的地基都在这股力量下簌簌发抖。
瑞基身上爆发出一股猛烈的力量——这力量既非纯粹的黑暗,也非纯粹的光明,而是两种截然对立的本源力量交缠揉杂在一起,形成的新的一股力。
它们激烈碰撞着,互不相容却又诡异地共存。
光与暗的对冲之力如山洪爆发,将菲尼尔的紫色神力撕得粉碎。
紫色枷锁瞬间断裂,瑞基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到地上。
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艰难地动了动指尖——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
仅仅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疼得几欲昏厥。
好疼……浑身都好疼,撕裂般地疼……
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反复戳刺自己的每一寸肌肉,火辣辣血淋淋地疼。
“……嗬……嗬,呵呵……”被鲜血染红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充满病态快意的笑容。
疼,疼点好啊。
身上的这点疼,哪比得上爱意被辜负、尊严被践踏的痛苦。
他甚至希望再疼一点、再疼一点——
最好疼到忘记一切,疼到能放声嘶吼。
“什么……”菲尼尔瞪大双眼,美丽的面容写满震骇。
瑞基他竟然冲破了祂的桎梏!
这股奇怪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瑞基撑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缓缓升起,如炎焰地狱中燃烧的烈火,死死锁定着菲尼尔。
好疼……意识快要被淹没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好歹……好歹……
瑞基猛然睁大血红的双眸,拼尽最后的力气足下发力,如出膛炮弹般朝菲尼尔狂扑而去——
好歹死前也要狠狠地揍这个邪神一顿!!
一拳正中面门。
菲尼尔猝不及防被轰飞,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撞进那些枯萎玫瑰的花瓶中。
“哗啦——!”
昂贵的白瓷花瓶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如雨点般飞溅,枯萎的玫瑰花瓣也随着粉尘四散飘飞。
“呼……呼呼……”
鲜血如细流般从眼角、鼻孔、耳道溢出,顺着惨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颌汇聚后滴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血花。
瑞基单手撑膝,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血迹,却越抹越多。
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然减轻了许多——也许是他已经疼到麻木,感觉不到了吧。
看着黑着脸从花瓶碎片中站起来的白发美人,瑞基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身上外溢的黑白力量正在急速消散,他必须趁着还能动弹,多揍菲尼尔几拳。
菲尼尔将另一只手套取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少得意了,蠢货。”祂死死盯着瑞基,绝美的面容因愤怒而狰狞扭曲,“若不是这具身体的肌肉力量不够大,吾早就把你撕碎了喂狗!”
“但即便如此——”紫色的眼眸中燃起嗜血的杀意,“吾也能剖开你的心脏,取出神格!”
话音未落,祂的身影已瞬间消失,接着如幽魅般出现在瑞基面前,修长的右手化作利爪,直取他的咽喉要害。
瑞基凭着野兽般的本能猛然侧身,险险避开致命一击,随即咬牙挥臂反攻。
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加,你来我往。
然而,菲尼尔虽面露怒色,动作却依然从容优雅,如猫戏老鼠般游刃有余;反观瑞基,虽拼尽全力,却已是强弩之末,动作越来越迟缓,气息越来越紊乱。
败局,已定。
“哼——”菲尼尔捕捉到他露出的破绽,冷笑一声,“快没力气了吧,废物?”
接着一个旋身踢,将他狠狠踹飞。
“咳啊!”瑞基猝不及防被重重踹中,后背径直撞上坚硬的水晶窗。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无力地跌坐在地。
那股光暗之力已经消失不见,他彻底没有力气了。
“嗒……嗒……”
菲尼尔悠然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狼狈的青年,面色恢复了优雅的平静。
“瑞古勒斯,”祂说,“不得不说,你真的让吾很惊讶。”
“能将吾逼到这种程度的,除了玛尔巴什撒旦森,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