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只是太累了,又和瑞基靠的太近,才一时失控,产生了那种荒谬的冲动。
他不喜欢瑞基,他不可能喜欢瑞基,他不能喜欢瑞基——
他不能喜欢任何人。
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的人,这样的他,又怎么能……
玛尔峰眉紧皱,额角痛苦而压抑地抽搐着。
他对瑞基,只有责任,只有义务。
除此之外——绝无其他。
他在心底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像念咒一样麻痹自己。
柔软的悸动在他强硬得近乎残忍的理性压迫下逐渐消退,等再睁开眼,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理智、淡漠的玛尔巴什撒旦森。
他扶了扶歪斜的眼镜,从药师袍暗袋里的储物袋中取出了几个魔法符文,将它们刻进了瑞基颈间的猫眼魔法石中。
自己现在被沉默了,没办法解除变身咒、恢复真身,也没办法施展魔法。但这猫眼石却流转着魔力,并不受这诡异森林沉默效果的影响。
既然如此,那他便把守护魔法刻进猫眼石,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瑞基。
就在他刻完最后一个魔纹时,四周弥漫的黑气忽然剧烈涌动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驱动着,快速地朝他身后汇聚而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攀上脊背。
他神经一绷,立刻起身,从瑞基腰侧抽出猩红长剑,死死地盯着正在疯狂凝聚、翻涌不止的黑气。
一个人从黑气中缓缓走了出来。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玛尔猛地瞪大了双眼,瞳孔收缩,握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来人抱着一本金绿色的魔法书,一身暗绿镶银法师长袍,深棕色的半长发被绿色的丝带系起,随风轻扬。
他深邃如渊的褐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玛尔,左眼戴着的单边金丝眼镜反射着晦暗不明的光。
玛尔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心脏不安地疯狂跳动起来。
他将猩红长剑横在身前,厉声喝到:“你是谁?!”
“玛尔巴什”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薄凉的笑。
“【被天道選中,生不能死,卻又為死而生。】”
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真可怜,永远无法和所爱之人在一起。”
“更可悲的是,你甚至都还不知道——你已经连被他爱的可能都没有了。”
玛尔心口猛地一震,像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的瑞基,却发现——
那里空无一人。
一阵寒意自脚底席卷而上,他握剑的手微微发颤,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你……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玛尔举起猩红长剑,剑尖直指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面色狰狞地吼道。
“玛尔巴什”笑了,深棕色的半长发在黑雾中轻扬,像黑水里飘动的水藤。
他扬起下巴,英俊绝伦的脸上带着一抹残忍的快意:“你为什么要问我?”
“明明推开他、弄丢他的人——是你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树影变得模糊不清,空气泛起阵阵涟漪,如梦似幻,连风声都变得遥远飘渺。
下一瞬,世界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他站在了一扇被九环魔法锁住的重工雕花木门前。
他怔怔地望着这扇门,目光掠过上面熟悉的纹路与繁复的雕饰,心脏倏地一紧,猛跳了一下。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魔界第九狱,潘地曼尼南皇城城堡最高处的密阁——他们刚回到魔界时,瑞基意外发现的“秘密基地”。
那时,他们还未生嫌隙,关系亲密,形影不离。
而这里,是他们共度过最宁静、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的地方。
……
瑞基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度睁开眼后,首先感到的是一股夹杂着硫磺与灰烬的气息拂过他的面颊——
是魔界独有的味道。
他瞪着眼,望着眼前熟悉又遥远的景象,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这是……回到了魔界?
可……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明明和药师玛尔一起逃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森林,好吧,是药师背着他跑进去了,但——
对了,药师呢?
他猛地想转头去找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自己好像被禁锢在了这具身体里面,无法动弹。
不仅无法动弹,就连视野也是固定的,只能看得见眼前狭小的一隅。
怎么回事?
他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瑞基惊恐的张嘴想要大喊,毫不意外的,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还不等他慌乱个彻底,视线忽然动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离开了窗前,抬手合上了华贵厚重的重雕木窗,将高悬的紫月和渗着硫磺气味的夜风一并隔绝在外。
窗户合上的一刹那,昏暗的阁楼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而就在这具身体抬手的时候,瑞基看清了那只抬起的手——
白皙、修长的手腕上,拷着一对墨绿色的魔纹法环,玄铁打造的锁链自法环延伸而出,垂至地面,蜿蜒消失在房间深处的阴影中。
瑞基猛地怔住。
魔法手环泛着冷冽的金属光,墨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和黑色无异,金色的纹饰细致地镶嵌在边缘,盘蜿成繁复的花纹。
他记得这个东西,他就算再死一次也不会忘记——
这是上辈子玛尔巴什用极其稀少的脉冲精铁结合古代魔法打造而成的约束法环,能够压制和吸收无上限的物理和魔法攻击,专门用来封印他的血脉之力的。
戴着这对法环,他引以为傲的天生神力和超强自愈力便被剥夺,变得弱不禁风,连劣魔都不如。
视线继续移动,他从窗边离开,走向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酒红色四柱床边坐下。
大床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通过落地镜,瑞基看清了这具身体主人的面容——
年轻男子身披一件玄色丝绸睡袍,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与白皙如玉的胸口。
他的黑发凌乱地披撒在肩头,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打理过,毛糙、没有光泽,看得瑞基嫌弃得直皱眉。
而那双标志性的红眸,黯淡得像被掏空了底的宝石,毫无生机不说,眼底还带着浓重的青黑,看起来痛苦迷茫、生无可恋,活像个被榨干了精气的痨鬼。
噫,真丑。
瑞基在心里嫌弃地锐评。
没想到当初他竟然狼狈难看成这番模样,难怪被那些看碟下菜的侍魔们欺辱。
正当他努力回想这是上辈子什么时候时,突然传来了门“吱呀”打开的声音——
“瑞基。”
第31章 过去?幻境。
昏暗的阁楼中光线幽微,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里静静燃着的香薰蜡烛。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他逆光而来,墨绿色长袍曳地而行,暗金纹饰在烛火中泛着柔冷的光,深棕色的半长发被绿色丝带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侧,带着随意的慵懒。
他的出现,让阁楼里的空气瞬间凝结。
视线猛地转移,瑞基清楚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他“自己”,在看到来人时,心跳骤然加快,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不自主地站了起来,几乎本能地向他靠近。
那是一种强烈得几近扭曲的渴望,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囚徒,在见到光亮的那一刻猛然涌出的,压抑至极的、几乎病态的期待。
被困在身体里的瑞基“啧”了一声,暗中唾弃了一番“自己”。
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
“玛尔巴什……玛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脱口而出,带着掩不住的惊喜和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你……你都去哪儿了?你知道你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多久了吗——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