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168)

2025-09-17 评论

  说完他转头看向阮玉山:“你就这么等他们渡河进攻,坐视不管?”

  “樊氏此次进攻红州,表面看着是私怨,实则大渝在背后给了不少支持,为的就是探探咱们大祁的底。红州在祁国边境,一旦攻破,那便是对他们说明我阮家的兵也力不能敌大渝。而大祁千里江山,境内还能与之一战的就剩谢九楼的兵。”阮玉山分析道,“无镛城离红州之距横跨半国,大渝打的主意是孤注一掷,先灭了我阮家,就算打不过谢九楼,也能长驱直入拿下大祁至少半壁江山。”

  他眯了眯眼,懒懒撑着下巴,神色间宛如头养精蓄锐的豹子,语气缓慢,说话却掷地有声:“渝国这数十年来奢靡之风盛行,从上到下溺于淫逸,军队也懈怠颓废——咱们大祁虽也不遑多让,可到底天子近周还有个谢九楼撑着,明面儿上勉强看得过去,皇家还能靠谢家粉饰几年太平。这樊氏想打我的红州,也太嫩了点。我不放他们进来结结实实挨一顿挨训,真让他们长久地把人看低了,以为我红州将士是跟他们一样的废物。”

  钟离善夜笑道:“你这是早有对策了?”

  “不然我叫你四宝儿去朱雀营做什么?”阮玉山说着,又把手里的平安扣拿出来摩挲了两下,“骑虎营是红州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兵力再强,也不过一万两千人马,真要硬碰硬咬咬牙也能把对面四五万人打个七零八落,可我不能让骑虎营的兵全部折损在跟大渝的这场仗上。”

  “更何况。”他的视线再次锁定在城墙上方的陈维身上,目光无比锐利,“陈维打我九岁时便与我相识。阮铃杀了他,斩我军中一员猛将,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把这个狼崽子给引出来,好让陈维在九泉之下瞑目。”

  “你要杀了他?”钟离善夜语气中莫名有了两分笑意,是又想看热闹了。

  他发现阮玉山瞅他,当即把手举起来:“我支持啊——可你不怕四宝儿跟你拼命?阮铃可是蝣人。”

  “阿四他不会。”阮玉山平静地浇灭了老头子看热闹的热情,“他没见过蝣人杀人,可阮铃已经害了不止一条无辜性命。以前我替这小子瞒着,现在我不会瞒了。只要阿四知晓此事,他的认知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颠覆——届时他下手会比我更狠。”

  阮玉山说到这儿笑了笑,眼底带着股讳莫如深的冷意:“阮铃这小子,最好祈祷自己犯在我手上。若是换了阿四来,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他。”

  钟离善夜也不知是不是赞同,反正没有再吭声。

  “说起来,”阮玉山见场子冷了,便调转话头,谈及第二件事,“你刚刚去找了慧,他还是不见?”

  “说不舒服,谁都不见。”钟离善夜冷笑,“这小妖怪还挺聪明,拿出家人的身份当靶子,谁也不好坏他佛门的规矩。”

  “其实见了也无妨。”阮玉山说,“吞妖隐匿在活人身上,很难被察觉出异常。他大概是忌惮你道行太深,不敢随便跟你碰面。再者——”

  阮玉山指指天上的月亮:“这也快到月中了,他怕自己出岔子,我也怕他出岔子。营里上万将士,这会儿要是让他闹一闹,可不是给樊氏可乘之机了?他不见你便不见吧!自己送上门来的,轻易不会走。既是个大妖,咱们现在这关头赶也不是打也不是,我只怕他来此处,是想趁着人多利用什么替自己渡劫——你盯着就好。姑且叫他稳在我这儿,别在战前给我惹乱子。”

  钟离善夜这回倒是认同地“唔”了一声,随后问道:“这都快到月中了,四宝儿怎么还没到?”

  “今早到了。”阮玉山一副早料到他会问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展开递给钟离善夜,“就在营外二十八里地的位置,我让他先按兵不动。咱们这次是要请君入瓮,得先骗过樊氏的军队再把阮铃给引出来,到时候再让阿四江湖救急,收拾残局。”

  钟离善夜蠢蠢欲动,犹犹豫豫。

  “想儿子了?”阮玉山挑着眉毛瞅他,“正好,我需要人替我去给他传消息,就说不日暴雨将至,天变之时,让朱雀营的将士们做好准备,见信号即来支援。”

  钟离善夜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驾着马就走了。

  阮玉山把他叫回来,手里捏着件披风:“夜里风凉,你替我给他带件衣裳!”

  钟离善夜莫名其妙:“他还缺一件衣裳不成!”

  阮玉山便笑:“那不一样。”

  钟离善夜垮着嘴,阴阳怪气地模仿阮玉山的话嘀咕:“那不一样——”

  边说边扯过披风,骑着马找儿子去了。

  骑虎营外二十七里,钟离善夜骑着阮玉山的马,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到了。

  到的时候钟离四正背着手,站在朱雀营将士旁边,低头认真观察他们扎营帐。

  因为新鲜,他看得很是认真,像第一次在目连村外的衣棚里学穿衣服一样,连打结绕线都一眼不眨地盯着,以至于钟离善夜走到旁边了也没察觉。

  直到一件披风盖在他肩上,钟离四听见笑吟吟的一声:

  “四宝儿。”

  他愣了一愣,扭头看向旁边,对上钟离善夜弯弯的眼睛,还有身后那匹阮玉山的宝驹。

  “钟离善夜。”他牵住挂在肩头的披风,嗅到上面阮玉山的气味,便自己裹紧了系好,转头看向钟离善夜,“你怎么来了?”

  此时朱由气喘吁吁追到他二人旁边,先是给钟离四行了个礼:“钟离公子。”

  随后忙不迭指着钟离善夜告状:“这小子,骑着马就往咱们营地里闯,拦也拦不住。问他干什么的,他说他来找儿子!咱们这儿像是有他儿子的地方吗?”

  说着朱由便要伸手推搡钟离善夜:“走走走,要找儿子上学堂去找!”

  钟离四抬手挡住朱由的动作。

  朱由微怔:“公子这是……”

  钟离四沉默了一瞬:“是他儿子。”

  朱由眨眨眼,看看钟离四,又看看钟离善夜。

  “可公子您不是钟离……”朱由话到一半,忽然噤声,对着钟离善夜又看了看。

  钟离善夜感受到一缕探寻的目光,对朱由微微一笑。

  朱由想起什么来了。

  ——传闻鬼医钟离善夜,双目失明,容颜永驻,是个自来便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的形象。

  如今仔细看看,除了生在那两鬓的一抹白发,其他形容倒真对得上!

  “原来这位就是钟离神医!”

  朱由是个粗人,平日张牙舞爪惯了,喜怒皆形于色,此时乍然认出钟离善夜,前一刻还剑拔弩张,这下突然想要恭敬又不知该怎么恭敬,竟脑子短路似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抓住钟离善夜的胳膊,刚想握手,又自觉有些低微,于是便握着钟离善夜的手杖在掌心里晃晃:“失敬失敬……”

  钟离善夜最烦旁人碰他的手杖。

  于是等朱由一通寒暄再退下以后,他的脸立马黑了下来。

  “烦死了。”钟离善夜掏出帕子边擦手杖边抱怨,“死阮玉山,带出来的兵跟他一样烦人。”

  钟离四瞅了瞅钟离善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把头低下去抓着阮玉山的披风又埋脸嗅了嗅。

  钟离善夜正擦着手杖呢,耳朵尖一动,就知道钟离四又在嗅那个破披风,哼的一声放下手杖:“有了夫君忘了爹。”

  钟离四也放下披风,意味深长瞅着钟离善夜。

  “……怎么?”钟离善夜梗着脖子嘴硬道,“我这个当爹的亲自来给你送披风,没得到一句好,还说你不得了?”

  钟离四不置可否,只是盯着钟离善夜半晌,而后一偏头,意犹未尽地思索道:

  “……夫君?”

  这称呼倒很不错。

  钟离四低头看着披风在心里慢慢琢磨。

  琢磨着琢磨着,又把披风捧起来埋进去嗅了嗅,若有所思地轻声呢喃:“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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