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温言心情又变得很好,轻盈地快要飞起来。
“不是想看他小时候的照片么?”梁世京食指敲击着腿面,突然话锋一转。
“可以给我看么?”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两人气氛今晚格外地和谐,互相在走廊道过别。温言踩着清冷的月光慢吞吞走到房间外的露台边缘,夜幕下的青草地呈现墨绿色的地衣,天际线和地平线交界的中间亮着一线璀璨而模糊的首都夜景,凉爽的晚风拂过发尖,搔在耳尖有些痒。
梁世京低沉好听的嗓音犹在耳边……不管别国那些不怕死的媒体是如何用“独裁者、新政首席、专权者、老派世族的维护者”这类夹带褒义的称呼他,温言从不认为梁世京是外界所传言那样的人。
少年时代父母“意外”去世,仇人登顶权利宝座、隐忍多年的辛苦,大仇得报的他或许只快乐了那么短暂几天,就立刻陷入omega信息素的算计漩涡。
按照这样的成长轨迹,梁世京应该长成一个性格阴暗、与温则成殊途同归的癫狂性格,但他真实的性格与这毫无关联,他只是聪明强大到无需他人来置喙评判,那尖酸刻薄的头衔只是他人望其项背之下的敢怒而不敢言。
在那冰冷坚硬的外壳下,其实还有一片不为人知的柔软,他尽数留在了橡木湾……
谈起梁望佑,那双淡漠锐利的眼睛含着拳拳的温度,薄而平直的嘴角带着殷殷的笑意,没有平日的咄咄逼人、声色俱厉,温言想,如果当初梁世京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强行生下梁望佑不是为了折磨、报复他,只是为了这一片柔软有承载的地方,那么不管当初给他吃的那些昏迷药物带来多大的副作用,如今颈环又有多快地加速腺体衰变程度。
温言甘之如饴。
梁世京只是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梁世京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没有做错过什么,希望梁世京未来会过得很好很好……
温言衷心祈祷。
夜深了,他回到卧室睡觉,期待明天的到来,梁世京答应过要给他看梁望佑小时候的照片的……
天空碧透的第二天,橡木湾一楼实验室。
“胡主任,这是这个月的术研报告。”团队人员匆匆忙忙跑过来说。
“还有什么报告要签,你们一并拿来啊。”胡立滑动着滚椅,朝忙碌的实验室喊了一嗓子。
高低不一的试验台前,几名队员闻讯放下手中试剂,着急忙慌用免洗酒精洗了把手,再经过消毒通道倾巢出动,一时间霹雳啪啦在各自电脑上打印报告和汇表,又捏着新鲜出炉的纸张挤挤嚷嚷。
“主任!先签我的,反应坩埚要爆炸啦。”
“不好,实验反应只有三毫秒的观察时间啊!”
“我我我,胡主任听我说一级毒气正在泄漏!”
谁敢信,这就是号称联盟顶级医疗团队的素质!平常领奖金各个与世无争,花时间找领导签字一个二个像个神经病恨不得编造出即刻毁灭橡木湾的谎言。胡立心道奶奶个腿老子头发就是这样被你们催没了的,鬼画桃符地签完大名,轮到药品库清单时眼睛上下快速一扫,“强效止疼药怎么少了两瓶?”
“啊?”某个队员含着棒棒糖挤到面前,“少了么?我没偷吃啊。”
药品清单是更低一级的队员做记录,数量那一栏明显在一周前少了两瓶,胡立看着白纸黑字的日期,脑海莫名浮现温言来找他的那个下午,大掌往汇表上一拍,急急起身扔下一句,“要爆炸就爆炸吧,要泄漏就泄漏吧,就算世界毁灭我也要先去趟首席府!”
首席府
“首席,胡立来了,说有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波澜不惊的程琢敲了敲半敞的大门,语气平缓地说。
“现在没空。”梁世京站在窗边握着电话回头。
“有关温先生。”程琢说。
“让他进来。”梁世京一言不发挂掉电话,返回书桌边拉开椅子说。
第22章
整个橡木湾陷入黑夜静谧。
书桌亮着一盏明亮的台灯,温言挽袖伏案摆弄黏土,截至目前试了二十中种海洋生物,距离找到梁望佑喜欢的生物仍很遥远。
梁世京一整天都不在家,看照片的事或许早就忘了吧?
忽然,房门轻响两声,好像有人进来了,沉稳缓慢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下一秒,s级alpha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温言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梁世京这么晚了进来干什么?
浅色的丝绸床单宛若一块平铺在昏暗中的雾,alpha站定一瞬,将被子一掀。
床上当然是没人的,alpha第一时间去浴室飞快找了一圈,alpha甚至没仔细检查整个房间,抬手点击手环两下后,警报声响彻整个橡木湾……
这是最高级别的戒备!
温言惊呆了,呲拉一声倒退着划响了椅子,alpha豁然回头。
灯光大亮,四目相对。
“你干什么……?”omega失语地问。
密集的脚步声同时在楼下楼上楼外响起,狰亮的探照灯宛若一闪而过的幽灵快速掠过墙壁。
仅三秒保镖赶到。
梁世京堵在门口,温言看不到来了多少人但能分辨脚步声,呆呆站在原地不敢说话,梁世京脸色冷如冰窖地解释,“没事。”
训练有素的保镖退出去,警报声又很快消失……骤然消失的噪音让此时此刻的空间更显幽静,梁世京缓步来到书桌前,深深深深深地舒出一口气。温言突然意识到他压抑着情绪,能想通,刚刚那种情况换任何人都会生气。
他明明有大把时间出声说自己在这里,或者不用出声拧亮台灯即可,但他什么都没有做,悄无声息隐匿在黑暗的书看alpha为他着急,甚至还为他开启了最高级别的安防警报,在这种警报下整个橡木湾都会封锁,除保镖之外所有人都要原地待命。
梁世京为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梁世京为他如此滥用权力……不过这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或许本就是一场捉弄。
——无论哪条都足够令人恼怒。
梁世京久久不说话,温言以为他要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晚躲在这里,或者躲在这里是不是想逃跑不想提供信息素之类的云云。
“怎么还不休息?”梁世京只是这样说。
没有责怪没有愤怒,跟“没死在外面”一模一样处事不惊的语气。
“对不起,我关掉灯是准备休息的……没想到你会进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温言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梁世京拉过旁边的椅子,与他隔着书桌坐下,他的手抓着扶手,手背隆起的青筋暴露出他现在并不放松的身躯,黑色衬衣薄薄地贴在他身上,露出劲瘦修长的小臂,五官优越而又没有任何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温言才感觉到凌厉的威压扑面而来。
而且有什么变了……当梁世京转动沉黑的眼珠时,沉甸甸的重量缓缓而下,眼神不似重逢时的审度,而是一种看犯人的扣押。
“对不起。”温言只能这样苍白地道歉,脑海又不由自主浮现刚刚所见的情形。
alpha在黑暗中行走,熟稔到仿佛自带夜视能力,如果温言没听错alpha是径直往大床而来,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这是第一次么?还是说已经是数不清的多少次?
“继续做吧。”梁世京一扫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粘土,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倦怠地揉了揉眉心。
只是这还怎么做得下去?温言攥着脏乎乎的手指,“你怎么进来了?”
梁世京淡淡看着他。
“怎么了?”温言感觉得到他没有生气,但猜不出梁世京到底在想什么。
“需要你的信息素。”半秒后,梁世京说。
温言怔忡片刻,对呀,梁世京肯定是犯病了才会在深更半夜悄悄开门进来找他,按照正常情况梁世京是懒得见他一眼的,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先决条件给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