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京豁然睁眼,深深地看着他。从前温言会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毛,如今已经能够平静自如地应对。梁世京就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阴影覆盖在他的脸庞,眼神却灼灼地发烫。接着他把梁望佑交过来,但梁望佑瞬间醒了,紧紧扒着梁世京的脖子不愿松开,眼睛有点红地盯着温言看。
“你父亲抱很久了,他很累。”温言小声说,“宝宝,让我抱会儿好吗。”
梁望佑迟缓地眨了下眼睛,这才伸手向他投来。
梁望佑格外眷恋地趴在他的肩头,脸颊热热的,身体软软的。温言抱着他这一刻就像抱住了全世界,很安心很满足地顺着他的背。梁世京下楼走了,温言以为他要去休息,在楼梯间看到饮水室的灯光亮了。
没一会儿梁世京提着个奶瓶回来,说实话是有点突兀的。梁世京个子很高,装了半罐子奶的奶瓶被他拎在手指里就像拎了个缩小版的玩具。温言坐下来把梁望佑在怀里放平,梁世京俯身靠近,格外熟稔地把梁望佑下嘴唇一扳,奶瓶往里一塞。梁望佑眼睛都没睁就吮吸起来,然后梁世京又进了卧室拿来尿不湿给梁望佑换。
“他还在尿床吗?”温言有些难以置信,前段时间他照顾起了湿疹的梁望佑,梁望佑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现在不会尿床了。
“喝了奶一定会。”梁世京低声回。
“育儿师教过没?”温言说,“他现在已经很六岁了,下学期上一年级下午会在学校里休息,要是还在尿床的话可能他会觉得丢面子。”
梁世京终于有了时间休息,仰头靠着沙发椅背,“不是什么大问题,到时候给他安排一间单独休息室。”
联盟小学都是两人一间,小孩子之间互相有个照应,也可以成为同伴。温言默默想,原来梁望佑爱尿床的事不是他自身习惯不好,全是梁世京给惯的,默了会儿他说,“要不尽快给他改掉吧?”
他很怕他走后其他小朋友笑话梁望佑,毕竟梁望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小朋友,跆拳道比赛因为这个卸掉对方手臂,他也怕梁望佑受到嘲笑就会冒失地去欺负别人。
“回去再说。”梁世京嗓音低低。
“现在不能答应我吗?”温言说。
“你赶时间吗?”梁世京问。
“不、不是。”温言摇头,“反正这件事你记得就好。”
接着两人再无交流,梁望佑喝完了奶睡熟了,趁着月光还在温言轻轻摸他退了烧的脸颊,真的是十分软嫩,平常站着,或者跑起来看起来已经像个小大人了,但现在蜷缩在怀里还是这么小小一堆。沉沉呼吸着,也不哭也不闹,还在尿床的年纪就知道保护beta和omega,嘴里也喊打喊杀,还喜欢玩赛车、玩枪。
看着看着温言突然笑了,同时肩膀一轻,一条毯子从背后搭到他的肩膀也垂落在梁望佑的身上。沙发软垫轻微凹陷,梁世京坐下了,半秒后,梁世京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温言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真睡还是假寐,总之他没有把梁世京推开,也缓缓闭上眼。
一家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直到第一缕晨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
梁望佑率先醒了,咕涌了两下。
他倒睡好了,烧也退了。
爬起来观察alpha和omega互抵的头颅,还把两人的手交叠着放在一起,然后悄悄摸索着下床,他尿可急了!上完洗手间出来自己把沉甸甸的尿不湿换掉,踮着脚折返回来,蹲在地毯上偷偷给两人拍照片,拍了180张后,他在温言和梁世京之间选择踩上梁世京的大腿,又想如法炮制躺进温言怀里睡觉。
“下去。”梁世京忽然训斥。
梁望佑气死却不敢作声,灰溜溜地滑下沙发,瘪瘪的肚子咕噜噜响了声儿。几秒后梁世京睁开眼睛,先把睡成死猪的温言抱进房间,出来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先喝200毫升的奶。”梁望佑稚声稚气地指挥,“然后要吃虾,父亲你给我剥。”
梁世京捋了把头发,转身下到一楼去了厨房,梁望佑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下去,围着梁世京转悠,问道:“父亲,你跟温言和好了吗?”
梁世京抱着手,盯着温水流进奶瓶里,他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难道你没送宝石吗?”
“他不喜欢那个。”
“那他喜欢什么?”
“喜欢你。”
梁望佑羞涩地咬住嘴唇,“那你把我送给他吗?”
“……”梁世京嫌蠢地捏了捏眉心,“你脑子还没醒么?”
把你送走我就没筹码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不懂吗?
梁望佑肯定不懂,再度被气死,骂骂咧咧地走了。不一会儿梁世京端着早饭出来他又好了,孩子也很贴心,知道心疼父亲乖乖给梁世京剥虾,吃好后他把碗一放,“我要出去玩,你不要去吵温言。”
“手环戴上。”梁世京面无表情地咀嚼虾子。
“知道了。”梁望佑滑下桌子,梁世京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给他全身喷了防蚊喷雾。小alpha发烧恢复得很快,前一晚还在哭早上起来又生龙活虎,他戴着他的黄色遮阳帽,背着他的小竹篓,风一般地跑出门去。
私人海岛看似只有三人入住,其实平静的海面下悬停着三辆核.潜.艇,就连岛上各个点位也布满了保镖,小alpha出去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两个小时后梁望佑玩够了回来,脸颊晒得红扑扑的,满脑门儿的汗。他的小背篓底部装的是在海边撬的将军帽、捡海参鲍鱼,侧边插着一大捧未知名的野花。
梁世京坐在沙发上看工作简报。
“父亲你看,漂不漂亮?”梁望佑把小背篓往桌面一放,气喘吁吁地说,“我特意给温言摘的。”
各式杂花一大把,黄的、绿色的、蓝的。梁世京扫了眼,“他不喜欢这些。”
“你又瞎说!”梁望佑辛辛苦苦一上午听见这句鼻子都要气歪了,风风火火跑去洗手。然而等他回来花少了一大半,最好看的蓝色全没了。梁世京依旧保持原有的坐姿没动,整得好像不是他弄的。可家里就三个人,梁望佑不依不饶地哭了,气得去打梁世京,哭累了又一屁股歪在他旁边嘀嘀咕咕。
温言还没醒,梁世京继续处理公务,梁望佑就趴在梁世京背上玩平板游戏,一会儿躺一会儿趴一会儿双腿蹬在梁世京肩膀,最后揉着眼睛小声说,“父亲我困了。”
“想不想跟温言睡觉?”梁世京从文件中抽身出来,饶有兴致地觑着他。
“想!”梁望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记得给我穿纸尿裤。”
梁世京当然不会给他穿,径直把他抱起来就往温言房间去,还在门口脱了拖鞋。拧开门,凉凉的房间里有股好闻的气息,白纱窗帘全拉着显得格外静谧。Omega裹着被子睡成蚕蛹状,alpha把被子小心翼翼拉开,小alpha迅速配合地钻了进去。Omega迷迷糊糊感到身旁有人,睁眼看了一下然后把小alpha抱进怀里。
至此,两头猪终于汇合。
梁世京垂眼盯着大床剩余那块大大大大大大的空地,梁望佑笑着朝他挥手,嘴巴无声地说拜拜……
Alpha冷笑一声,出去了。
当太阳上升到天空顶点之时,预料之中,Omega惊惶失措地打开房门跑了出来,睡裤腿部湿了一大块。
“怎么了?”梁世京明知故问。
“小佑尿床了……”温言提着自己的睡裤,刚刚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大腿热热的,往下一摸,一股温热就淋在了手上,梁望佑还在睡他不敢吵醒,只好出来找梁世京。
“哦。”梁世京面不改色地评价,“正常。”
顿了顿,他又说,“你可以去我房间睡。”
“还睡么?”温言不解,“我们不是应该给他清洗一下吗?而且我可以睡小佑的房间。”
“他的床昨晚也尿了。”梁世京轻飘飘地解释。
“哦那今晚我睡沙发吧。”温言呆呆回到房间,探出个脑袋,“他烧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