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威(84)

2025-09-20 评论

  果然不出五分钟他醒了,比医生们预计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梁世京小心翼翼直起腰身,垂眸观察他的表情。

  温言先是紧紧蹙起眉头,然后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很快他彻底醒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出,脸色枯败。

  不能继续给药,所以只有等8小时后麻醉半衰期彻底过去,这8小时将是病房的至暗时刻。

  该如何度过呢?

  梁世京让所有人都出去,就连梁望佑也出去。

  在医护人员关掉病房门的刹那,他看到梁世京把温言反转过来裹着被子按在怀里,然后令人胆寒的呜咽就从被子里传了出来。随着病房门彻底关闭,接下来的8小时里间成为禁区,谁也不能去惊动这对彼此依靠的alpha和omega。

  生理疼痛到达一定程度人是说不出话来的,也做不出任何回应的。渐渐地,温言连哭声都变得微弱起来,最初他的身体还会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哆嗦,上下牙齿抖动出类似急速敲击的声音。当他以为这样的状态维持很久之后,他尝试去抓自己后颈的腺体,企图让尖锐痛意代替强烈痛意。

  第一次梁世京没有防备让温言抓到了,温言指甲里立刻沾上坏掉的腺体组织。梁世京抓住他手腕后用自己双臂桎梏他的肩膀,温言动弹不得,只好睁着看不清的眼睛努力地去辨别梁世京的神情。他的嘴唇乌紫,眼睛却永远清亮澄澈,流泪的双眸好像在对alpha说求求你,求求你……

  梁世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断滚动着难以抑制的酸涩的喉头。

  omega可以对疼痛投降,alpha不能让步半分。

  可亲眼见证omega这样的痛苦,alpha能让到什么地步呢?他只能逃避这双乞求的眼睛,在自欺欺人、视而不见中筑牢自己的防线。

  “我恨你……”温言一字一句、时断时续地从齿缝中蹦出这几个字眼。

  恨还是太轻了,爱才是最狠的东西。

  让怀揣着爱意的人听到恨意,说恨的人在那一刻解脱,爱的人却孤独地在恨意里寻找那一点点希冀。恨意一出,爱意已输。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温言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泣,头发湿湿地黏在额头,仍然很想从梁世京怀中挣脱。

  恨也好爱也罢,梁世京始终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周全无动于衷。

  可是时间才过去短短十分钟啊……距离下一次尝试麻醉还有七小时五十分钟。慢慢地,温言变得不流泪了,他的双眼开始涣散,他仿佛即将死去……

  警铃大作,红灯闪烁。

  一时间医生纷纷从会议室、办公室、实验室跑出来,盯着那间病房门口的右上方,看椭圆形的警示灯在转圈的闪烁中发出刺眼的亮光。

  胡立带队冲进去,剩下的人便留在这条幽深静穆的走廊中静穆。

  “又没呼吸了!”胡立焦急大喊,“再给麻醉缓和一下!”

  梁世京被迫让到一旁,温言在他眼皮底下再一次抢救。现在还剩七小时四十三分钟,麻醉失去药效才过去十七分钟,温言就坚持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这五年来omega是如何度过的呢?

  被缝合了12次腺体一个人躲进小木屋里,每当疼痛发作时是怎样捱过去的?在知道自己腺体衰变时是什么心情?后来在面对alpha要求提供信息素时,是怎样一次次打开颈环默默承受的?

  alpha自以为事无巨细地照顾着omega,到底赋予omega的是什么呢?

  再一次使用了格外猛烈的药物剂量后,omega侥幸活下来了。某位心软的护士在偷偷抹泪。

  这间病房简直一团糟,原本平铺在病床上的床单被踢蹬成一团,被子露出里面柔软的绒芯。水杯倒在床头柜,水珠还在沿着柜面往下滴。omega胸膛快速起伏,右手指甲里有些许暗红色。他薄薄地躺在乱糟糟的床上,还在呜呜地哭。alpha沉默地站在一旁,颈脖和下巴遍布血痕,他的伤口也应该处理一下,但没有一个人去做。

  “把浴缸放满冰块吧。”胡立指挥医务人员,沉沉地说。

  当止疼药失去药效、麻醉剂不能频繁使用,还有一个疗效甚微却朴实无华的办法,既然都是通过药物麻痹神经,那么也通过物理手段麻痹神经。只是这样十分危险,突然的寒冷刺激会引发身体应激反应,稍不注意omega就会因为失温而又一次进行抢救。所以这个方法需要看护人员时刻关注omega的体温变化。

  提着冰桶的医护人员如鱼贯入,哗啦啦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浴室传出。

  胡立对梁世京说,“还剩三分钟麻醉时间,让小言起来自己走进去吧。”

  omega长期躺着血液不流通,不利于末端循环也不利于omega的身体自主反应。梁世京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过去,挠了挠omega的手心。同从前一样omega手掌还是这样敏感,他茫然地转动了下眼珠。

  “要洗澡。”梁世京低声说,“自己起来好不好。”

  omega早就失去了进食欲望,营养针剂按时打进他的体内,所以他是有力气的。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他早就需要像个正常人那样进行活动。听到这句话温言也是有反应的,慢慢挪动着手指。梁世京提前抓住他的手指,温言自己慢慢坐了起来。梁世京给他套好拖鞋,温言如同一个生锈了的发条木偶那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众目睽睽下牵着梁世京往浴室走去。

  阖上房门,梁世京给他脱衣服。

  消瘦是温言濒临死亡最显而易见的判决书,他双腿笔直细如竹竿,肩胛骨似要挣出皮肤,脊椎骨嶙峋突出。他是那样的孱弱,可他也还有自主意识,眼神没有聚焦地转身,背对着梁世京一步步朝浴缸走去。

  虽然神思已经被药物麻痹到了如此地步,但潜意识里仍然镌刻着那则来自alpha铸就的谎言。温言先在浴缸边坐下,坐稳后跨进去一条腿。在碰撞下大量冰块发出哗哗的响动。又等踩实了才继续挪动另一条腿跨进去。

  “水很烫。”他坐在满是冰块的浴缸里,歪着头,呆滞地说。

  alpha看他几秒,缓缓抬手按住了眼睛……

 

 

第54章 

  当八小时最后一秒过去时天刚刚亮起,天际与大地相接的地方晕染开一道薄薄的晨昏线,如夕阳般温柔地落进病房。

  等候多时的麻醉师进去,手脚麻利地将增大了剂量的麻醉快速推注到omega身体里。紧接着医务人员进来,他们换掉湿透了的床单,开始对omega四肢进行专业按摩,以防omega因长时间不活动而肌肉坏死。

  omega肌肤长时间被冰块浸泡后变得异常细腻,抚摸上去宛如一块冰凉的玉。皮肤失去了正常人类应有的Q弹,也没有正常人的红润。皮下毛细血管被冻得乌紫,像一条条扭曲蜿蜒的小蛇潜藏在身体里。

  Alpha肯定整整按了一夜,不然omega的皮肤和肌肉早就被低温冻伤。

  Alpha无声地从卫生间出来,去到外间。

  自从梁望佑亲眼见到温言吐血之后他就变得很安静,从前还想跟温言一起睡觉,现在提也不敢提。梁世京让他进去他才能进去,因为怕他毛手毛脚碰到温言后颈伤口,也怕他见到温言那么痛苦的样子对幼小的心灵产生阴影。但是梁望佑很乖,每天到点自己去隔壁房间早早睡下,然后早早起来。再没有尿过床,也很少说话。

  6岁的他在一夜之间懂事起来。

  可对一个孩子最残忍的评价就是“他很懂事”,孩子不需要懂事,在纯真烂漫的年纪里他应该拥有独属孩子的各种小毛病。按照现在日期他应该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穿着校服跟同学在学校里玩耍学习。普通课业结束后还会去参加喜欢的课外活动,周末带着他的小马珍珠去世界各地参加比赛,而不是像现在小心翼翼站在地毯上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过来。”梁世京哑声说。

  “等一下。”梁望佑小声说完,自顾自爬上这是他的专属位置。因为太矮无法看到玻璃窗后面的温言,这几天他唯一提过的要求就是要个凳子。他爬上去,趴在玻璃上睁着大眼睛想往玻璃里钻,鼻子被挤出小猪鼻孔的样子……里间麻醉师正在记录温言身体状况,温言好好地“睡”着。温言没有受苦呢,那他就放心了。看了会儿他才下来,去到梁世京身边,继续睁着大眼睛看梁世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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