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神色森冷:”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就活该饿死吗?”
厄斐尼洛狠了狠心说:“不然呢,他是一个罪犯,难道你也像蝶族领主一样被他的美貌迷惑了吗?你不要忘记了,他杀了我们多少同族?你是神官,你从来不用上战场,你只是躲在士兵身后,做你高高在上的神官,你有没有管过他们的死活?”
神官却漠然说:“虫族这么多雄虫,只有我在圣境里苦苦守候虫母陛下的再次降临,你没有像我一样连见其他同族都必须戴着面具,就别指责我,你没资格。”
夏尔看着厄斐尼洛,突然想起一件事,咳嗽了两声,冷秀的脸上漫过一层薄薄的孱弱病气,“……就是他,他和我吵了起来,然后把我扔在了大雨里,不给我打伞,就让我淋雨,我还生病了…咳咳…我难受……”
头很疼,夏尔忍不住蹲下来,神官浑身一颤,目不转睛地盯着厄斐尼洛。
厄斐尼洛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恨意。
然后,神官弯下腰,拉起青年,异常轻柔地说:“树林里太冷了,我先让我的信徒送你回家,好吗?”
厄斐尼洛并不清楚神官态度的突然转变是为什么。
但是青年温顺地点了点头,“谢谢,我也想回家了。”
夏尔被神官的信徒带走之后,这片树林就被神官恐怖的精神力牢牢封锁了。
厄斐尼洛察觉到危险,和一些反应过来的雄虫迅速撤离小树林。
他不知道神官到底在发什么疯,但是该死的夏尔居然趁着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告状,神官一定喜欢上了夏尔。
等着吧,他迟早要报复回去,夏尔……这个祸害……
不,他现在就要去见夏尔,嘲讽他,至少…不让他舒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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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萨罗在家里花园里捡到了夏尔。
没错,就是捡到。
那两个信徒把夏尔悄悄放在秋千上就消失了,原因是他们不能离开圣境太久,因为他们的精神力早就和圣境融合在一起了。
他们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给蝶族领主说明情况。
【夏尔少将精神受到刺激,请照顾好他。】
伊萨罗拿着字条左看右看,没有看到快递员,不过看小猫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伤了。
于是他抱起睡美人,温柔地晃了晃他,叫他的名字:“小猫,醒醒了,怎么睡在这?是不是有虫送你回来的?”
夏尔渐渐苏醒,这一次看到的是伊萨罗的脸,这才放松了警惕,慢慢地把脑袋贴在他胸口上,在一片温暖里,轻声说:“我…我忘了…头很疼,我想不起来了……”
伊萨罗心里一酸,也没有强求他一定要想起来,温声安慰:“没关系,没受伤就好。今夜出了很多事,我听说尤里安死了,圣境出事了,死了不少雄虫,还中断了祈福仪式,幸好你没有在那里,不然,我的蝴蝶进不去圣境,也感知不到你的气息,你出事了我都没办法去救你。”
夏尔一听见这件事就开始焦虑不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尤里安死了。
对了!尤里安死了!
伊萨罗看着他的小猫焦急地伸出猫爪爪,特别乖地在口袋里翻啊翻的,然后取出一个袋子,捧着一袋虫族触须、肢体,还有甲壳,放在他眼前。
小猫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你看。”
伊萨罗其实也猜到了小猫的脑子受了点刺激,不太灵敏,不然也不会傻得这么可爱,还这么依赖他。
不过聪明小猫难得糊涂一回,伊萨罗心里陡然变得很柔软,他哄着小孩子似的说:“嗯,我看到了,小猫,这是什么呀?”
夏尔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是尤里安,来和尤里安打个招呼吧。”
伊萨罗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立刻理解了夏尔的意图,“你保留了他的基因,是想让我把他送到人类世界里去吗?”
夏尔点点头,动作十分认真,“准确的说,是送到极地实验室,那里擅长做虫族实验,可以克隆出一个尤里安,把他的意识投放进身体里,他就可以做一个普通人了。”
伊萨罗只问了一句话,“这么做,值得么?”
夏尔眸色黯然:“好朋友就是不问值不值得,你死了的话,我也一样拼尽全力救你。”
伊萨罗不知怎么的,心间一颤,一种不太好的情绪翻涌上来,令他不安。
伊萨罗安了安神,甩掉了这股不祥的念头,歪了歪头:“小猫,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夏尔用不太发达的脑袋想了想,“你是好朋友,也是我的好室友。”
伊萨罗都被他气笑了,不过没有真的生气,“我好难过呀,难道在小猫心里,我就没有别的身份了吗?你个小没良心的,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
夏尔已经被他抱回了卧室里,经过深思熟虑,他拉住了伊萨罗的手,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在他的手里,“你是我最放心的虫,和你在一起,我很心安。”
伊萨罗一怔,笑了笑说:“傻乎乎的。”
他把夏尔安置在床上,“坐好,等我回来。”
夏尔点点头,伊萨罗走后,他也没有注意到一抹银蓝色闪过窗外。
那是一只雄虫,却没有散发出任何虫族的气息,就像随便一只普普通通的昆虫一样,落在了夏尔房间的衣柜上。
是厄斐尼洛。
厄斐尼洛追到这里,就想看看夏尔是真装傻,还是真傻了。
事实证明,夏尔是真的饿傻了,就算吃了那么多虫肢,也没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行了。
夏尔在床上安静坐着,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直到伊萨罗端着一盆水进来给他洗脚,他才露出了舒服的神情,眼角眉梢都在舒展,浑身洋溢着慵懒的气息。
他现在所有的心理活动都会通过动作表现出来,这对夏尔这种永远把心事藏在心里的人来说,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有一点折磨虫,但看在伊萨罗眼里,又是那么的可爱。
因为夏尔抬起脚,把湿淋淋的脚踩在伊萨□□干净净的肩膀上,他看了看周围的墙壁,还有夜晚的树影,那些张牙舞爪的阴影就像疯狂的虫族,即刻要吞噬他了似的,他丧失了安全感,小声说:“外面有虫子要吃了我。”
伊萨罗看着那树影,握着夏尔的脚腕慢悠悠地按摩着,安抚地说:“那不是虫族,而是树的影子落在了墙上,别害怕,我去把水倒掉,就回来陪你好吗?”
夏尔却不肯,摇着头,轻声问:“你不走行吗?你留在这里陪我,要不我睡不着。”
伊萨罗根本就无法抵抗少将难得一见的依赖,看了眼那盆水,“那至少让我把水盆搬到一边去,你半夜要去上卫生间的话,别踩翻了水盆。”
夏尔只好妥协了,“那你快点回来。”
伊萨罗忍着立刻抱紧夏尔的冲动,“嗯”了一声,快速把水盆放到角落里,他还想把房间外走廊的灯关掉,可是他刚进到走廊里,就感觉身后有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脑袋贴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冰凉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他的腰,身后的青年不安地说:“你要去哪里?你不是答应我了,回来陪我的吗?”
伊萨罗温声说:“我不走,是因为小猫要睡觉觉了,我来关灯。”
夏尔看了一眼走廊,又低下头,“别关灯,太黑了,我不喜欢黑暗,那些影子很可怕,我不想死,我必须活着。”
伊萨罗突然感觉夏尔这么粘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尔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伊萨罗脑海中却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构想。
夏尔是否被激发出了回忆中最不堪入目的画面?
他这样害怕黑,害怕畸形的影子,是不是……想起了曾经在冰海集中营里和无数个“自己”自相残杀的残忍实验?
伊萨罗捏紧了拳,定了定神,回过身,握住了夏尔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颌,看着那双茫然的眼睛里,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