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被问愣住了,很久没说话,然后才阴冷地开口:“你明知道他只是为了做好这个王,才不得不接受阿斯蒙,哪怕换成任何一只雄虫,他都会同意。”
西西索斯已经认为神官今天来是找事儿的,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虫母没有对政治部说过他真正喜欢的雄虫是谁,只要不是高危名单上的那几只赫赫有名的雄虫,政治部都可以同意。但事实摆在眼前,虫母就是对高危名单上那几只虫感兴趣,先后确认了螳螂族领主贾斯廷阁下为第二位王夫、蜂族领主黄金蜂阁下为第三位王夫,政治部也已经说过,只要他们不做第一王夫,通通可以批准,而且其他虫也没有反对意见,一切都在平稳进行中,只有你提出了这种异议,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居心不良。”
“我……”神官一时语塞,脸颊通红,心里气的要命,西西索斯说的都对,可就是因为都对,他感觉到了都不对!
西西索斯拉着神官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酒,“火气别这么大,可以和我说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吗?”
神官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该这样,但是具体怎么反驳,他也不知道,最终,只能把直觉说出口:“第一王夫要出自于虫母的心之所向,而不是刻意安排,所谓第一,就是虫母心里最爱的第一,不是政治正确的第一。”
西西索斯自然也有说辞对付他,“可你也看到了,昨晚之后,刻意安排也有了好的结果,谁说先婚后爱就不能产生真感情?甚至先孕后爱也会很幸福啊?我看,陛下喜欢阿斯蒙,正浓情蜜意地谈恋爱,你还是别操心了。你也耽搁了好几天的工作,等你收拾好心情,就回去给虫母陛下上课吧。”
神官抿了抿唇,举杯喝下一整杯酒,心痛欲裂。
西西索斯和乌兰不一样,乌兰的关怀最终变成了扭曲的爱,西西索斯始终站在最理性的角度,为虫母和虫族谋求最大的利益。
自己是在干什么?他在关怀夏尔,还是试图用自己的想法改变夏尔?
西西索斯说的没错,是夏尔选择了阿斯蒙。
夏尔是他的学生,是他的王,他就算管,也只能管学业,不能去管感情生活。
酒一杯一杯入喉,神官满身酒气,西西索斯拦住他的杯,他醉眼朦胧,淡淡的说,“我之前看错了你,你才是真正的虫母管家,乌兰比不上你。”
西西索斯怕他喝醉,赶紧找来两只虫仆把他扶去客房里休息,不过神官捧高踩低的效果显著,他笑着说:“那当然,乌兰那家伙是个恋爱脑,把自己挖坑埋了,怎么可能比得上我没有情丝,投身于虫母新政事业?”
神官摇了摇头,推开虫仆,“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走。”
西西索斯看着他挺拔却有些摇晃的背影,脸上插科打诨的笑容收起,坐回原处,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内务官,过来。”
内务官打开门的一瞬间,八条虫肢变成两条腿,没办法,虫肢多干活快,虫母陛下的一切内务都要收拾妥当,不能马虎,因此,雄虫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恭恭敬敬弯下腰,“西西索斯阁下,您说!”
西西索斯手指间转着一根笔,他略微沉吟片刻,用笔尖戳了戳桌面,严肃地说:“安排一下政治部开大会,我要确认一下第一王夫的婚礼举办日期,婚礼前期的工作很琐碎,需要内务部门协助,还要向各个群落发请帖,你组织一下,把参与婚礼的工虫名单报上来,我不想要再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阁下。”
西西索斯思索片刻说:“还有,虫母的婚礼是虫族的盛世,请梅塞部长来协调各方代表的假期吧,同时全虫族直播婚礼,在圣境举办婚礼的话,需要邀请虫们到场庆贺,还需要媒体报道,一定要装潢奢华,这是全虫族的大事,你们一定要用心办,知道了吗?”
内务官笑着说:“你放心,我一定把您的意思都传达到。”
西西索斯挥挥手,独自站在窗前,心里却在想,如果夏尔是真心喜欢阿斯蒙就好,如果夏尔不喜欢,只是为了王位稳固才答应联姻的话,他会愧疚到死。
夏尔喂完了蜜,小家伙吃饱后沉沉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他抱着小白蚁从石山后走出来,刚好听见其他雄虫窃窃私语,走过去问阿斯蒙:“他们在说什么?”
阿斯蒙十分温柔地说:“刚刚圣境政治部发布了最新通告,他们在说,我们要办婚礼的事。”
夏尔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你的意思是说,你都已经是我丈夫了,我们还没办婚礼吗?那结婚证领了吗?”
阿斯蒙忍俊不禁,说:“不用领结婚证,您的婚礼不需要受到法律束缚,您只需要给我一场婚礼就好了,一切都听您的意思办,您说是吧,大审判长?”
厄斐尼洛冷冷地看着他,恨得快要杀虫了。
夏尔的态度让他没办法再强取豪夺,毕竟所有雄虫都知道,虫母已经认定了阿斯蒙做他的第一王夫,这虽然是属于政治的考量,但谁又能说夏尔不同意?
阿斯蒙更是一只完美的雄虫,如果夏尔真的喜欢这款王夫,厄斐尼洛再大胆,也不愿意再惹怒夏尔一次。
他不知道为何变得这样小心谨慎,明明有了小白蚁他就可以嚣张跋扈一些,可是真到了夏尔面前,他只想要看见夏尔的喜怒哀乐,想要看见最真实的夏尔,他凶恶的目光转向阿斯蒙。
“够了。”夏尔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声音,“婚礼事宜,自有政治部按程序办理,至于法律束缚与否,”他看向厄斐尼洛,眼神锐利,“审判长,此事由你与政治部协同厘清章程,确保程序正当,最终报我裁决,在此事上,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无意义的争执。”
他的语气平淡,却明摆着在维护阿斯蒙第一王夫的地位。
厄斐尼洛对上那双清冷的黑眸,心头一凛,那些翻涌的质问和怒火像是被冰水浇熄,只剩下冰冷的苦涩。
他明白了,失忆的夏尔依旧是夏尔,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王,虫母身份于他而言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厄斐尼洛无权僭越,愠怒低下头:“是,陛下。”
阿斯蒙这会儿看夏尔好像看见一位帝国上将,心中那份因“丈夫”身份而滋生的隐秘满足感,掺杂了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欣赏,以及一丝被其光芒所吸引的悸动。
夏尔的目光转向怀中的小白蚁,小家伙睡得正香,他将视线投向厄斐尼洛,语气缓和了些:“小白蚁今天受了惊吓,又刚吃饱,就让他留在我这里休息吧。”
厄斐尼洛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渴望和痛苦。
让幼虫留在母亲身边……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看着夏尔怀中熟睡的小白,再看看夏尔那张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寻常公务的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嫉妒啃噬着他。
“怎么?”夏尔挑眉,语气微冷,“审判长对我的安排有异议?”
“……我千百万个愿意。”厄斐尼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失落和嫉妒让他胸口发闷。
明明是他和夏尔相遇更早,却让阿斯蒙抢了先做第一王夫。
他厄斐尼洛,还比不过一个小贵族出身的次领主?
算了,能让虫崽多留在妈妈身边一刻,也是好的,小白受疼爱,他就受疼爱。
但是夏尔怎么敢为了阿斯蒙,对他恶语相向?
等夏尔恢复正常,他一定要从夏尔身上讨回公道。
厄斐尼洛又是欣喜,又是悲愤,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白蚁,对着夏尔,看似温顺地躬身行礼,转身时,巨大的翅翼带着沉重的风声,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庭院里只剩下夏尔、阿斯蒙,以及夏尔怀中熟睡的小白蚁。
阿斯蒙走上前,动作自然地伸出手,“陛下,我来抱吧,您刚喂完蜜,需要休息。”
夏尔这次没有避开,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蚁移交到阿斯蒙宽厚安稳的臂弯里,看着阿斯蒙低头凝视幼虫时专注而温和的眼神,夏尔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