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
礼堂中央的乐声换了调子,有人开始唱起帝国的军歌,兰波看着那些脸上带着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又对上俄斯的眼神,别过了头。
这里不是监狱,是一个用“期待”织成的牢笼,他们的每一声“夏尔上将”,每一次敬畏的注视,都在提醒他:你不能逃,你得为你哥哥守住这份人心。
兰波的手攥得更紧了。
俄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少年显露出躲避的意思,这很有趣,果然还是个孩子才有的神态。
俄斯看着月光落在少年年轻的脸上,一半是属于少年的倔强,一半是被迫扛起的沉重,笑着摇摇头,喝掉杯中的黄油酒。
兰波是他最欣赏的那种少年,冷硬、强势、有帝国军人的风范。
可是一看到他,就会想到他的哥哥夏尔。
阿斯蒙这颗棋子已经废弃,但是还有兰波这枚重量级的棋子,他不信夏尔会放任亲弟弟被“监禁”。
等着看吧,很快就会有虫母的消息了,对吗?
…
第二日清晨,蛾族舰队停泊冰雪港内,巨大的母舰如同蛰伏的巨兽,舰体分布着类似恒星的人造光源,空气中弥漫着雄虫们筑巢期的浓郁气味,熏得艾斯塔眼睛都红了。
无数虫族土兵整齐划一地行动,他站在一艘主力战舰的登陆舷梯旁,冷峻地扫视着忙碌整备的工程队和巡逻士兵。
他的心情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自从夏尔结茧期过后,整个虫族军团都处于一种高效但紧绷的状态,想想看,一只新鲜出壳的小虫母就住在温暖的宿舍楼里,他们巡逻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检查也更仔细了,整体效率大幅度提升,生怕给小虫母罪受。
艾斯塔更是将警戒提到了最高级别。
谁知道夏尔晚上睡觉是变成小毛球的啊?
完全没有了白天的半点架子,一副毫无戒备心的样子,仿佛把整个世界的危险都隔绝在了绒毛之外。
这么软乎乎的一团,可千万不能被惊扰到。
所以,他必须确保舰队每一个零件、每一个士兵都处于绝对最佳状态,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同时,艾斯塔的心底深处,也埋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为夏尔的安全感到担忧,也为夏尔与蝶族领主的爱情而…而向往。
夏尔蜕变后,新生的躯体纯净又强大,无时无刻不在撩动着所有高等雄虫的本能,尤其是他们这些以守护虫母为天职的蛾族。
全族的期望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艾斯塔却觉得夏尔离自己很远,夏尔除了日常工作之外,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伊萨罗身上,或是对其他王夫,甚至是对神官,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信赖。
艾斯塔觉得,夏尔或许并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成为身边亲近的雄虫之一。
他只需要做好一把锋利的刀,一面坚固的盾,就够了。
艾斯塔正想着,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精神力波动由远及近。
所有正在工作的雄虫都停下了动作,恭敬地向着远方低下头颅,触须敬畏地站直了。
艾斯塔恍然间抬头,看到夏尔正缓步走来。
虫母没有穿繁复的礼服,只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银灰色作战服,勾勒出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腰线,他新生的肌肤仿佛泛着柔光,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披在脑后,露出清晰冷冽的下颌线和白皙的脖颈。
他的步伐仍带着一点新躯体的缓慢,但眉宇间的冷静和威严已不容错辨。
“陛下。”艾斯塔立刻行礼,姿态标准得一丝不苟,“您怎么来了?这里粉尘多,能量波动杂乱,对您的身体不好。”
“我来看看整备情况,”夏尔的声音很平静,“也来看看你,艾斯塔。你很紧张?”
艾斯塔的心猛地一跳,避重就轻地说,“为确保虫族万无一失,属下不敢懈怠。”
夏尔“嗯”了一声。
新身体的确敏感,站在这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艾斯塔身上传来的气息,属于强大战斗虫族,并不难闻。
艾斯塔下意识地用信息素吸引夏尔的虫母本能,他看着那双深邃的黑眼眸,感受到虫母本能是贪图享受的东西,它正在细微地骚动,驱使虫母去靠近强大的雄虫,并且汲取安抚和力量。
但是至少在夏尔脸上,看不出太多动情的意味。
也许这次引诱失败了。
“起来吧,”夏尔说,“带我去看看舰桥的整备情况。”
“是。”艾斯塔恭敬地侧身引路,他刻意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不敢逾越。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舰内通道里,沿途的虫族士兵纷纷跪地行礼,夏尔能感觉到,艾斯塔的精神力始终高度集中,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完全沉浸在守卫者的角色里。
这种绝对的忠诚和专注,让夏尔心底某一处微微软了一下。
他知道艾斯塔和蛾族的期望,大概猜到这群蛾子都是怎么想的。
有史料称,虫族共享虫母,虫母是虫族共妻,他们瓜分着虫母的喜爱,在他身边或成为王夫,或成为虫奴、虫仆、虫侍,只有第一王夫的位置值得竞争,其余的位置,他们不在乎,只要能在虫母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共享虫母的生育能力就足够了。
但由于虫母不能提供孕囊给所有雄虫生育后代,所以往往是最优秀的雄虫才能出现在虫母身边。
他就正坐在尊贵的王座里,被雄虫们共享。
历代虫母都是享受这个过程的,他们的能力强大,一只虫母可以为数万只雄虫疏导精神力,不打仗的时候,虫母被无数雄虫精心侍奉着,和他们寻欢作乐,必要的时候,还会随机临幸几只幸运的雄虫。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虫母很难会只爱一只雄虫。
他们拥有自主择偶权,那些身份地位最高贵的雄虫都是他的座下之臣,他们不仅满足虫母在床上的欲望,还用更多的花招来哄劝虫母产下自己的卵。
虫母们并不抵触生卵,政务上有第一王夫协助,生活上有无数王夫陪同,军务有领主和军部主导,虫母们剩下的事只有兴致来了,找雄虫孕育新的虫卵,仅此而已。
蛾族也不例外,他们也想要虫母的宠爱,所以他们在这一路上都提供了柔顺的美人,体贴的服务,强悍的素质,试图让虫母对他们产生青睐。
但显然,夏尔并不是一个随便找雄虫滥情的虫母。
艾斯塔和夏尔进入空荡的主舰桥,艾斯塔开始一丝不苟地汇报各项系统数据,他的声音平稳专业,指向各种仪器的手指稳定有力。
艾斯塔汇报完毕,发现夏尔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他有些无措,“陛下,是我说错了什么,有哪里不妥吗?”
夏尔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艾斯塔能清晰地闻到新生虫母身上那股甜蜜的香气。
夏尔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做的很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看懂了你们的暗示,你知道你的族民都怎么想的吗?”
艾斯塔并没有退缩,他刚好也想说明白:“我知道,这也是我的授意,我希望您能在紧张的战斗中也感到一丝愉快。”
“艾斯塔,”夏尔的声音很轻,“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艾斯塔的手指插.进了夏尔的黑发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蛾族世代守护虫母,为您战死是我族无上的荣光,得到您的宠爱,也是一样……陛下,为什么总是离我那么远?”
艾斯塔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夏尔身上,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夏尔的下颌,“抱我吧,抱抱我,我愿意为您效忠,不论在床上,还是床下。”
夏尔仔细分辨着他话里的意思,“你是今天才有这个想法,还是隐藏已久?”
“一直爱您,从未改变。”艾斯塔看着他的身体,无一不在冲击着他的视觉和嗅觉,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夏尔并没有反驳,而是张开手臂抱住了他,低声说:“我还没有想好,我刚和阿斯蒙离婚,同意了伊萨罗的求爱,现在,又要陷入蛾族的陷阱里,我可能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