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143)

2025-09-27 评论

  项弦攀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一手伸出拉住萧琨,两人在陡峭的悬崖前眺望。

  “是么?”项弦问。

  “我不确定。”萧琨说,“回去叫他们起来。”

 

第48章 白鹿

  “潮生?”项弦摇醒了潮生,说,“我看见上回的鹿了!”

  “什么?”潮生睡眼惺忪,从白猿身前起来。

  “你们怎么身上全湿了?”斛律光问。

  “我们……”萧琨被扯得衣衫凌乱,与项弦半身湿透,实在无法回答,幸而项弦快速答道:“鹿!潮生!鹿!”

  潮生一脸茫然,已彻底忘了在长安碰上白鹿与黑翼大鹏之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说:“啊!它在哪儿?”

  一行人火速收拾,出了营地。乌英纵对照地图,说:“朝这个方向,前头就是昆仑山的腹地。”

  “阿黄,你去前头看看。”项弦说。

  他们加快速度,沿着朝圣之路翻越山头。正午时分凛冽寒风更甚,无数寒雾与厚重的云层滔滔不绝,滚越山岭倾下,云层中仿佛又有雷电交鸣大作。

  及至朝圣之路的最后一段,云雾蓦然退开,现出山中盆地的一处世外桃源。

  “到了!”斛律光说,“我先下去。”

  这段路非常陡峭,犹如天梯般,而在盆地深处,竟有一村落,想必就是地图上的避世之村。此地建立于八百余年前,羌语名唤“普朗”,意为鸟儿栖息之地。

  斛律光快速滑下天梯,来到村镇外围,举目眺望之下,只见村外空地上围着不少人,于是他快步过去,喊了声,本地人便纷纷朝他望来。

  “外乡人?”有人道,“外乡人怎么来了这儿?”

  此处所居住的,乃是羌族古老的一个分支,使用古羌语,斛律光虽听懂了,却没有回答。

  他慢慢地靠近空地,只见阿黄停在树枝上,而空地中躺着一只受伤的雪白雄鹿,它的身躯正散发出淡淡的、洁白的光。

  那只雄鹿实在太美了,哪怕侧躺于地,其胸膛、鹿腿仍呈现出优雅的流线,而鹿角则犹如繁花,绽放出无数生命蓬勃的枝条。

  它与斛律光对视。

  斛律光一时忘了自己的同伴们,缓慢走向雄鹿,发现它的胸腹部受了重伤,淌出鲜红色的血液。

  “你是谁?”雄鹿竟能口吐人言。

  “我……”斛律光马上道,“我的同伴们正在过来……过来救你!”

  斛律光虽不知白鹿的传说,却已习惯了与项弦、萧琨同行时所发生的一系列怪事,猜测它也是妖族的一员。白鹿胸腹不停地淌血,斛律光马上解了上衣,手忙脚乱地按在雄鹿伤口上,尝试为它止血。

  在这慌乱之中,斛律光手中隐隐焕发出心灯的光,浸润了雄鹿的伤。

  雄鹿没有再说话,望向远方天梯,一只白猿载着潮生,加快速度跃下天梯,朝它奔来。

  “是你!”潮生震惊了,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地再见到它。

  雄鹿显得很疲惫,潮生快步来到它的身边,把手按在它被击穿的腹部上,闭上双眼,喃喃念诵咒文。

  血液被止住,伤口愈合,斛律光在旁说道:“潮生什么伤都能治,只要没死,都能救活,放心罢。”

  白鹿沉默,又望向随后前来的项弦与萧琨。片刻后,它已能站起。

  “能聊几句么?”项弦问,“上回还来不及好好说几句话。”

  村镇上的住民们远远退开,见他们仿佛相识,又有满身仙气的白猿与雄鹿,想必与昆仑的仙人们有关,此地传说流传甚多,住民们倒是不如何大惊小怪,还有人出来,朝他们跪拜。

  “我在太行山顶,截住了黑翼大鹏,”雄鹿淡淡道,“终于将它击溃了。”

  萧琨与项弦同时震惊。

  “你也受了很重的伤,”潮生略担忧道,“外伤虽然愈合,但你元气耗损,还得用药,千万不要再乱跑了。”

  “谢谢。”雄鹿说。

  “需要什么药?”乌英纵问,“寻常的药材起效么?”

  潮生摇摇头,说:“得回白玉宫,那儿有。”

  雄鹿又朝潮生说:“上次在大明宫中,受你援手,与黑翼大鹏玉石俱焚一战后,我便想起了昆仑,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是以从祁连山奔赴至此地求救。”

  潮生明白了,摸摸雄鹿的头,抱着它的脖颈,安慰道:“没事了。”

  项弦与萧琨交换眼神,不知这只仙鹿与黑翼大鹏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不惜追过神州千里的遥远大地,也要杀了它。

  “怎么办到的?”萧琨却问道。

  “我射中了它的魔核。”雄鹿依旧是那平静的语气,解释道,“过后再慢慢地与你们细说罢。”

  听到这话时,萧琨便知这次白鹿不会打个照面就走,也许还将是他们未来的一名极大助力,便吩咐道:“老乌,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时近午后,玉珠峰上所笼罩的云层已依稀可见,乌英纵在村中找到了借住之地,较之一路上风餐露宿,总算有了个安稳地方。

  项弦与萧琨在民房中歇息,围在房中的火炉前,喝着热奶茶,附近住民又送来了糌粑等物。阿黄则召唤起飞鸟,让它们前往白玉宫报信。

  玉珠道的朝圣之路近乎走到终点,若宫中无人接引,明日他们就要寻路攀上山顶了。

  “白鹿与苍狼是北地掌管梦境的神,”项弦说,“一定知道有关天魔复生的许多内情。”

  萧琨答道:“你觉得它会协助咱们么?”

  项弦:“天魔转生的劫难,是全天底下的大事。”

  正说话时,一名比潮生稍高的少年郎走进房内,项弦与萧琨对视,继而一起望向他。

  “能走么?”斛律光仍不放心,在侧旁扶着他。

  “嗯。”另一个声音道,“潮生呢?”

  “他与管家去买食物了。请坐。”萧琨马上腾出了位置,请来客坐下。

  那少年皮肤雪白,一头短发,双目乃是碧绿色,看起来只比潮生大了些许,表情带着刚睡醒般的无神与焦灼感,头发乱糟糟的,犹如被欺负了般带着一脸不满。

  这人令项弦不禁想起以前在故乡听过的一个说法,叫“全天下的人都欠他钱”,面前这厮给他的感觉,就是极其标准而确切的,长着一张“全天下人欠了他钱”的脸。虽然这人俊秀貌美,但他身上带着一股野性,作猎人打扮,看上去就很欠揍。

  确切地说,英俊得欠揍,与潮生那生机蓬勃、斛律光的异域风情完全不同。

  “我叫牧青山,”青年懒懒道,“唤我作青山就行。先前在大明宫,与今日的两次救我性命,谢了。”

  说着,牧青山就连道谢也十分不乐意,朝萧琨与项弦不情不愿地行礼,以一手覆额前,再放开,也朝斛律光做了个相似的手势。

  “我没有救你,”斛律光澄清道,“不用谢我。”

  萧琨凝视牧青山,半晌不语。

  “喂!”项弦以手肘动了动他。

  萧琨蓦然回神,说:“咱们从前见过?”

  牧青山的眼神是飘忽的,仿佛没人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坐在他们对面,精神亦十分不集中,根本看不出是否在听他们说话,也不回答。

  “没有罢。”牧青山答道。

  项弦端详牧青山片刻,说:“你居然不姓陆。”

  “什么规矩,鹿的化身就要姓陆?”牧青山皱眉答道。

  项弦:“你多大了?”

  “二十。”牧青山说。

  “他比潮生大几岁,”项弦朝萧琨说,“但看模样他俩差不了多少。”

  牧青山确实一脸稚气,较之温柔开朗的潮生,牧青山更有种一脸厌世的少年感。这种少年郎,项弦在越地见得多了,平时带着把剑,厌天厌地,什么都烦,对自我都显得厌烦,随时一副想跳江或是抹脖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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