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弦沉声道:“萧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亏欠任何人。”
萧琨:“你知道净化他以前,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他说,‘耶律家永远不会原谅你。’”
项弦心头火起,纵有满腔言语,却无法在此刻开口,他只想告诉萧琨:你不欠谁的,从你出生起,萧家、耶律家就在针对你,凭什么你要受这些针对?
这还不算,耶律氏更利用这点,挟恩令萧琨背负上了无止无尽的责任。用萧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他的忠诚,这又算什么?
“萧琨!听我说!萧琨!”项弦大声道,“别再想了!”
萧琨道:“我想问他,为什么要朝你动手。”
项弦与萧琨同时沉默,陷入了寂静之中。
萧琨终于恢复了平静,说:“也许我真正对他起了杀念,与其他事无关,因为撒鸾毫不留情想杀你,所以我杀了他。”
项弦叹了口气,注视杯中残酒,说:“我只希望你能……能自在一些。我想你过得快乐,萧琨,你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设若再失去你,”萧琨沉声道,“我最后的这点念想也没了,我不愿意冒这个险。”
项弦蓦然抬头,看着萧琨的双眼。萧琨坦然道:“我不能失去你,可能我这人就是这样罢,从未说过几句心里话,因为这么说太难为情了,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远比你以为的要重要。”
项弦完全未料到萧琨竟会在此刻说出这么一番话,令他措手不及。
萧琨说:“记得你曾问过我,这辈子就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候么?陪你回家那天,你将这条红绳给了我,那一刻我确实很快乐,凤儿。”
萧琨几次眼神避让,最后终于直视项弦双目,说:“朋友也好,兄弟也罢,我只是……只是……”
末了,萧琨发现实在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眼里还带着泪,说道:“我向来拙于言辞,反正,我想,你应当明白,眼下不懂,兴许以后有一天会懂,若这辈子都不懂……也是……也不失为……我……”
说到这里,萧琨蓦然想起自己的命运,下意识地推开项弦少许。
“我不想你被我连累,我不想你受伤、受苦。许多苦,我自己能承担,也愿意承担。”萧琨喃喃道,“凤儿,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项弦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他们在平静中对视了数息,项弦忽然一手搭在萧琨的脖颈后,吻了上去。
嘴唇触碰的那一瞬间,萧琨马上推开项弦,但项弦既然亲上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按下,身体压着他,连舌头也伸了过来。萧琨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这么亲吻,顿时全身僵了,两手悬着不敢动,极近的对视里,他看见项弦眼中那一抹悲伤又温柔的神色。
项弦心脏狂跳,做出如此疯狂之事,捅破了窗户纸,接下来定无法再收场,而面对无法收场的局面,项弦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回应——跑。
项弦亲过以后,只想马上转头离开,萧琨却缓慢地抬起双手,搂住了项弦的腰,那动作十分有力、坚决。
萧琨翻身,骑在项弦腰间,短暂唇分后,他按着项弦,又低头猛地亲了上来,以第二个吻作为热烈的回应。
霎时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项弦抱紧了萧琨,与他疯狂地亲吻,他们的气息变得急促,心脏狂跳。
甄园外响起一声焰火破空的哨音,数枚火花升空而起,火红的、紫色的、橙黄的烟花纷纷破开,映照着萧琨与项弦英俊的脸。
萧琨抬头看了眼声音来处,瞳孔中倒映着绚烂的焰火。
项弦扳着他的头,示意他看自己,说:“正亲热呢,别走神。”
萧琨脑海中一片混乱,下意识地低下头,与他唇舌交缠。
他们穿着单衣的健壮男子身躯紧贴在一处,彼此手掌摩挲,手腕上仍戴着结契的红绳。萧琨将项弦的手按过头顶,项弦则分开手指反握,与他十指相扣。他们贪婪地亲吻,萧琨的唇既软又温柔,项弦的唇舌则温热奔放,萧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疯了。
他就像置身梦中,闻嗅项弦干净的脖颈,开始亲吻他的脖颈。
就在他们耳鬓厮磨时,萧琨身体震颤,短暂地恢复了刹那清醒,松开项弦的手。
他满脸通红,从项弦身上下来,沉默不语,转身走了。
项弦呼吸急促,好半晌后坐起身,朝着萧琨离开的方向道:“哎!喂!”
萧琨没有回答,不多时,别院内一声关门轻响。
第67章 心意
项弦一张脸红到耳根,方才那一幕简直比梦境还要刺激,上一次在昆仑山梦见彼此纠缠的一刻时,只有朦胧的记忆。
就在真正亲上的刹那,绵软的嘴唇、火热的体温,以及彼此隔着单衣下强烈的男性气息,甚至肌肤的触感,都在全方位地提醒着他,这真实感所带来的瞬间冲击。
萧琨的身体温度仿佛还在怀中,一时未消散,项弦坐着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甄园外焰火渐收,才猛地跃起,快步回到别院内。
萧琨的卧室仍关着门,里面隐约投出灯光。项弦一袭暗红色睡衣,站在院中,冷不防开口,笑道:“你答应过,咱俩要当契兄弟的,不是么?”
房内发出声响,仿佛碰倒了东西。
项弦也觉得极难为情,脸上仍带着笑,今夜不知是因几杯酒所带来的醉意,抑或彼此血气方刚,俱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抑制不住心里左冲右突的炽烈情感,一时间突破了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
捅破了窗户纸后,实在尴尬得无以复加,作为始作俑者的项弦,只想找补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萧琨房内那点灯光,很快又灭了。
项弦自己站着,笑了一会儿。
“怎么?”项弦又道,“我们那儿,相好的都这般,契兄弟就常常亲嘴、摸来摸去啊,你在难为情什么?”
房内还是没有回答,项弦没有去敲门,带着笑意,进了自己卧室,片刻后出来时,手里出现了一根长笛。
几段长音后,笛声响起,乃是李后主的《相见欢》。
笛曲一起,天地旷灵,静夜中明月西沉,西湖之水犹如镜面,倒映着岸边月夜下的山峦胜景,犹如两个世界,继而被穿过湖水的笛声糅在了一处。
空灵之笛又似绵长悠远的记忆,尽数吹起无数飞花般的碎片。
萧琨坐在卧室内的案后出神,当初在上京时,他只听过此曲一次,乃乐晚霜于秋夜所奏。
较之先师曲意之空幽与清怨,项弦的笛声落在了实处,他刻意注入了几分法力,抑或心情使然。
他们曾经经历的诸多回忆碎片就像飞花般扑面而来,穿过影壁与房门。
重重往事,受时光所阻,却终究有一片落在了萧琨的身前。
那是初夏的细碎树影下,寺庙中,两人认真为对方系上红绳手链的一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乌英纵带着潮生等人,沿西湖畔甄园侧门回转,听见高墙深院中的笛声,待到进入别院中时,笛声却又停了。
潮生放完一轮焰火,心满意足,来到房门外,听见房门响动,项弦的房门关上,而萧琨的房门则随之打开。
潮生:“???”
斛律光朝萧琨做了个“询问”的动作,指指项弦的房间,意思是:老爷好些了?
萧琨摆摆手,示意无妨。潮生则小声道:“他睡了么?”
“不知道。”萧琨也小声答道。他抱着琴,身穿单衣白裤,赤脚来到院内廊下,席地而坐,将琴搁在膝头。
“你要弹琴吗?”宝音头一次看见萧琨抚琴,“方才是谁在吹笛子?吹得真好,怎么不吹了?”
萧琨不答,低头调弦。驱魔司中除潮生与牧青山未学过乐器,其余人包括乌英纵在内,或多或少都会些,宝音与斛律光二人更精于此道,乃大师级别。众人见萧琨调弦,便充满了期待,纷纷坐定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