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萧琨抱着他,焦急道,“你还好罢!”
项弦身上、侧脸上被萧琨割破的手掌按了好几个血印,清醒后摇晃头部:“不碍事,我恢复得快。人呢?”
待得确认撒鸾脱险,两人方充满疑惑地端详,又反复盘问撒鸾认得赢先生的经过。
“那究竟是什么?”萧琨喃喃道,“今日若没有你,撒鸾一定会被掳走。”
“魔。”项弦说,“萧琨,魔族又来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金龙再次飞起,飞向曜金宫。
撒鸾一脸愤恨,被堵上了嘴,而项弦为了让他冷静,还把他的两手绑了起来,免得他在龙背上大吵大闹,把他们都推下去。
这行为实在是大不敬之举,然而萧琨被撒鸾折磨得实在太久了,正好有人能治这家伙,遂也不去干预,且让撒鸾先吃点苦头再说。
抵达太行山下时,萧琨半拖半拽,贴地低空飞行,龙下面还拖着两根牵牛绳。
“你一定要弄这么两头玩意儿么?”项弦简直叹为观止。
“师父说过,”萧琨吃力道,“居住在曜金宫的那位前辈,食量很大!”
项弦:“也不用献祭活牛给他罢!就不能弄两扇腊排骨?!”
“你要帮忙就帮!”萧琨为了这祭礼,简直焦头烂额,终于忍无可忍道,“不帮忙就别废话!”
项弦只得分了一根牵牛绳,与萧琨一边一根,生拉硬拽,将两头奉献给曜金宫大妖怪的礼牲强行拖上了太行山。先前萧琨在山下买这两头牛,已近乎花光了他本就不多的积蓄,项弦一直在袖手旁观,现在终于看不下去了。
太行山顶,茫茫风雪中,竖着一根木棍,萧琨便将牛绳系在那木棍上。
“你确定这儿有你说的那地方?”项弦说。
萧琨只不想搭理他,两头牛哞哞叫着,撒鸾则一脸仇恨,打量两人,心里用极其恶毒的语言问候两家人的祖先,奈何毫无办法。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回去罢,”项弦说,“你师父多半记错地方了。来,打起精神,咱们下山吃点好的,喝顿酒去,再慢慢地想办法。”
萧琨只觉得这一生实在充满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挫折。
坐在太行山顶,他不禁沮丧无比,开始反省起自己的人生,仿佛从记事开始,他就从来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刻。
也许唯一能带来宽慰的,就是面前这个凡事都无所谓的家伙罢。
“我不下山,”萧琨的脾气上来了,说,“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相信师父说的。”
“行,我陪你等。”项弦只得说,“但等多久,咱们不可能不吃饭罢?”
萧琨:“一年、十年、一千年、一万年,等到曜金宫开门。”
项弦抓狂道:“你是不是疯了——!”
萧琨没回答,只在那木棍前埋头坐着,长叹一声。项弦蹲在侧旁尝试着劝他:“万一你师父记错了呢?!兄弟,你不要这样,这么搞,我很难办的。人间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又没人逼你非要去做什么,开开心心的不好么?”
“走罢——”
他们就像两个小孩儿,项弦几次想让萧琨起来,萧琨却执拗地不为所动。
然而下一刻,云雾散开,项弦震惊了,结界浮现,牦牛开始哞哞乱叫,宏大的天上宫阙,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萧琨淡定地拍拍袍上的雪,转身面朝恢宏的曜金宫。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曜金宫内传来,说:“睡过头了……凡人?唔,还带了祭品,有什么要求,说罢。”
“真的有啊!”项弦大叫道,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所见。
昆仑山,白玉宫:
潮生看见项弦的一刻,便跑上前,挂在了他的身上,既摸又抱。萧琨则面无表情,朝皮长戈解释了整件事的经过。
“哦,”皮长戈说,“所以这个是给我的祭品吗?但我不吃人,好意心领了。”
撒鸾在一天内连着参观了两处世间仅存的神宫,已不知该说什么了,当然,他嘴巴还被堵着,也骂不出话来。
“哥哥,”禹州解释道,“这不是给你吃的,他是辽国的皇储。”
“哦哦,”皮长戈说,“是皇储啊,失敬了。不要这样对皇储罢,太可怜了。”
皮长戈上前去,将撒鸾堵嘴的布扯下,解开他手上的系绳。撒鸾眼里充满了恐慌,毕竟这一天半里的经历,已远远超出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认知。
萧琨又叹了口气,坐在白玉宫前的台阶上,项弦则被潮生拉着,进了殿后书阁,前去翻找心灯的记录。
“他想将这孩子托付给曜金宫,”禹州没事人般当着撒鸾的面说,“我可不要,交给你了。”
“我……我?什么?”皮长戈吓了一跳,说,“不行,我们这儿已经有潮生了!你还是带回去罢,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萧琨只得点头,毕竟自己是来求人的,再看撒鸾眼神,又有点不忍心,然而又能怎么办呢?这孩子心里如今只有恨,没有丝毫的宽恕与仁慈。最初他只能寄希望予两大仙宫能收留撒鸾,净化他身上的戾气,奈何禹州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踢皮球般将他们送来了昆仑山。
皮长戈也不收,接下来又怎么办呢?
萧琨往回看了好几次,不知项弦与潮生找出了什么线索,看见潮生对项弦的喜爱时,他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更隐隐多出几许酸楚。
“找着了!”项弦带着潮生快步出来,说,“最后一任心灯之主葛亮,辞世之地在成都。我说呢!师父当年还认得他。”
“你先去。”萧琨又道,“我思来想去,还是先得将撒鸾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怎么行?”项弦打量萧琨,两人站在白玉宫内一隅,低声商量,“说好了一起行动。”
萧琨小声道:“带着撒鸾,什么也做不了。”
项弦:“你忘了倏忽的预言是怎么说的?”
潮生想过来,项弦抬手,示意他稍等。萧琨本想说“你既讨仙人喜欢,又有智慧剑在身,少了我,说不定更顺遂”。
“我不想和你分开。”项弦说,“你想送那小子去何处?要去就一起去。”
萧琨心中充满感动,却不松口,说:“我得将他送到西域,交给耶律大石。”
项弦:“那就先去西域罢。”
萧琨:“不,不能耽误你的事,分头行动罢。”
项弦:“你让我从昆仑山,走着去成都啊!”
萧琨:“……”
“原来就只是为了我的龙?”萧琨说,“龙给你,换我走着去。”
萧琨也不知为何会突然生气,将玉玦扔给项弦。项弦马上又道:“但它认主!我不会用!你看?”
萧琨转身离开,项弦又从背后扑来,扒在他身上,压得萧琨朝下一沉,死皮赖脸地缠着萧琨。萧琨也不知为何,两人分明认识寥寥数日,竟如此相熟,只能以冥冥之中,前世修来的缘分解释。
最后萧琨拗不过,接受了项弦的提议,带着撒鸾与项弦飞往成都去,孰料刚离开昆仑山,反而被皮长戈塞了一个人——潮生。
“因为我动了凡心!”潮生抱着项弦的腰,兴奋地看着大地。
项弦发出一阵大笑,萧琨说:“你笑什么?”
“我笑你本想将人扔给白玉宫,”项弦想起这一路上的经过,实在太荒唐太滑稽了,又道,“没想到反倒被白玉宫塞了个人进来。”
于是自此,萧琨照料撒鸾,项弦则负责照看潮生,四人形成了奇怪的组合,一同行动。撒鸾那秉性依旧十分暴躁,虽表面收敛,话变少了,却依旧怀有愤恨,只全部藏在了心里。
平日里大伙儿一同扎营,潮生与项弦有说有笑,反而萧琨须得时时看着撒鸾,避免在外头闯祸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