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317)

2025-09-27 评论

  只见驱魔司巷外,趴着一只巨大的蓝灰色的狼,正懒洋洋地以后爪挠耳背。巨狼蹲伏于巷墙的阴影中,身上毛发乱糟糟的,不少地方还纠结成团,带着跋山涉水后的污垢,犹如一只流浪狗。

  项弦正在走神,压根注意不到附近,萧琨则正没精神,这明显是只大妖怪,收敛了一身妖气,是以两人都不曾察觉。

  待得萧琨回过神,怔怔看着苍狼,苍狼以男性声音道:“萧琨?你们谁是萧琨?”

  项弦瞠目结舌,下意识地望向萧琨,萧琨朝项弦说:“自己人,进来说罢。”

  司外两只石狮子在苍狼面前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

  项弦一瞥苍狼,想起萧琨提到过的同伴,用口型问了句“朋友?”,萧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来处理。

  回往驱魔司内,一切都显得如此熟悉,阿黄倒是先一步回来了,在鸟架上睡觉。萧琨进门后长出一口气,轻车熟路走入正厅,摘下佩刀放上“山海明光”牌匾下的置剑架,项弦也把智慧剑扔了上去。

  萧琨习惯性地朝正使位上一坐,解开衣领,舒了口气。

  项弦与萧琨对视,萧琨扬眉。

  “你还没上任呢,现在还是我的位置。”项弦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左下首还有位置。

  “归我了,”萧琨本不想坐,但项弦开口,便不能遂他的意,于是也学着他说,“谁先看到就是谁的。”

  项弦认真道:“你当正使?”

  “不服气?”萧琨说,“我是大驱魔师,咱们打了一场,已分出胜负,萧大人屈尊来南传当司使,是你得了便宜,还有谁反对?”

  项弦见萧琨坐上正使位时颇有模样,心中不禁一动,仿佛家中多了一位真正的“老爷”,让他坐也无妨,本来就应是他的。然而见萧琨坐得理所当然,项弦便忍不住想捉弄他。

  “任命文书还没下来,像什么样子?”项弦半是玩闹,半是认真地推他。

  男声又诚恳道:“两位青天大老爷,这儿还有客呢,你俩打情骂俏,是不是等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再玩?”

  萧琨将项弦推开少许,项弦终于让步,说:“坐过去点儿。”于是与萧琨共坐了正榻。

  院中走进一名身高九尺、虬髯雄伟的彪形大汉,声音粗犷,袒露胸膛,现出健壮胸肌,身上衣服既旧又脏,看那模样似乎已有一段时间不曾收拾过了。

  “这又是什么二圣临朝啊?”那彪形大汉道,“你们谁说了算?”

  项弦来回打量这家伙,苍狼那个头相当有威慑感,容貌也极有狼形,仔细看来,虽然他与乌英纵大抵差不多高大,威猛气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琨一手覆额,说:“虽然再见你很高兴,可是……这会儿我实在不习惯。”

  项弦:“你们见过?”

  “啊,”宝音粗声粗气道,“认得我啊,这就好办了。”

  说着,他四处看看,走到一侧,在客位前就座,又说:“我已找了你许久,萧琨。上京里头现下到处都是金人……”

  “变回女身说!”萧琨终于受不了了,这壮汉与他印象里的宝音实在对不上号,令他总觉得无比怪异。

  项弦:“???”

  项弦打量萧琨,说:“你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我没有。”萧琨解释道,“因为她原本就是女的。”

  “你又怎么知道?”宝音莫名其妙,继而想到自己是室韦公主,大驱魔师听说过也不奇怪。

  “大姐,”萧琨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找你男人是不是?但你这么说话,让我很为难。”

  项弦:“他居然是女的?”

  宝音粗声粗气,说:“我到处找你帮忙,简直心急如焚,你在这儿纠结我是男是女做什么?这很重要?”

  萧琨:“这不……好罢好罢,你喜欢就好。不,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你找项弦说,失陪。”

  宝音忙道:“别!叫我恢复原身,也得先洗澡啊!我这臭烘烘的,一个多月了,像什么样子?”

  萧琨一指外头,说:“侧院里,竹墙后有沐浴地,耽搁这一时半会儿,你男人不会死的,去罢。”

  宝音只得起身去收拾洗净,项弦取出自己的地图与计划,对照上面的名字。

  “他的爱人是白鹿,叫牧青山,是罢?”项弦说。

  萧琨困得不行,说:“且先让我睡会儿,再与你细说。”说着往侧旁一倒,倚在项弦身上,倒是先睡着了。

  项弦想了想,不再叫醒他,以自己的腿给他当枕头,两人互倚着,都歇了会儿。

  不片刻,潮生与乌英纵带着吃的回来。

  “咦?”潮生发现了正在洗澡的那壮汉,说,“大哥哥,你是谁?”

  乌英纵也不认识他,两人在竹墙一侧,充满疑惑地打量他。

  “小弟弟,你真可爱。”那壮汉赤裸身体,出来取皂荚,说,“按理说你看过我的身体,我就是你的人了。但我心有所属,只好婉拒……”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乌英纵简直莫名其妙。

  “你……你不认识他吗?”潮生显得相当茫然,“这儿不是家里吗?”

  “你们老大让我在这儿洗澡的,”壮汉吹着口哨曲子,又说,“你去问他?”

  又过了一会,月上枝头,一切总算安顿下来,乌英纵听过解释,在厅内摆好晚饭,只见宝音恢复女身,整理自己瀑布般的长发,款款来到前厅,说:“我坐哪儿?”

  所有人同时震惊,潮生喃喃道:“姐姐,你……你是刚才那个……”

  “对呀。”宝音拿着木梳,一边梳头,一边笑道,“你喜欢有胸毛的大哥哥,还是现在的大姐姐?”

  乌英纵:“别再胡说八道了!”

  项弦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依稀就有点吃醋,打量宝音的模样,眉头拧了起来。

  “喂,”项弦推了下萧琨,说,“你老相好变回女人了,快醒醒。”

  “我和他头一回见,”宝音嗔道,“什么老相好?你才胡说八道呢。”

  项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起来,怀疑地看宝音。

  萧琨睡眼惺忪,说:“到齐了?开饭罢。”

  “还真就当上我老大了?”项弦说。

  “有意见?”萧琨带着不明显的起床气,反问道。

  项弦本想好好盘问萧琨几句,但这么多人在,总不好又吵起来,只得挪到左下第一张案前,开始用饭。

  寒季开封常吃冬笋红焖羊肉,乌英纵去买来宋嫂金鸡,蔬食则有茭、茄等炒菜,攒在一个大食盒中,每人面前一个小炭炉,咕嘟咕嘟地煮着冬笋焖羊。等待期间,乌英纵便撕下鸡肉带着脆皮,卷上葱饼,分给众人。

  “喝点?”项弦扬眉示意,取来驱魔司内藏的酒,又给阿黄摆上竹米与坚果。

  “喝罢。”萧琨还有点躁,但驱魔司中那熟悉的气息,安抚了他许久以来无家可归的流浪彷徨的一颗心,值得喝一杯。

  宝音说:“这酒也太淡了,与水差不多。”

  萧琨:“吃白食还这么嫌弃,鸡腿放下,走好不送,出门自己找你男人去。”

  项弦忙安抚道:“别发脾气,来,老爷,小的给您卷个饼吃。”

  宝音挨骂了,不敢顶嘴。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唯独潮生道:“别对她这么凶嘛。”

  “你与她熟了,你也忍不住凶她。”萧琨说。

  “哦?”项弦为萧琨卷好饼,萧琨要接,项弦却强行塞他嘴里,说,“你与这位姑娘很熟?”

  宝音马上澄清道:“我只听说他是大驱魔师,才一路找来。天下妖魔之事都归你们管,这位……萧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坐视不理啊。”

  萧琨被项弦塞了满嘴饼,只咀嚼着不吭声。项弦打量宝音,姑且信了这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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