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萧琨吃着饭,心道开封的饮食确实好吃,自己常说不贪恋口腹之欲,只不过因为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佳肴,又问,“怎么知道开封驱魔司?我们还本想去找你。”
宝音疑惑:“找我?为什么?”
项弦:“大老爷让你说你就说,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
潮生:“你们别这么嫌弃她嘛。”
“没关系,我被嫌弃惯了。”宝音想了想,说,“因为我梦见这儿了,还梦见了你们俩,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潮生?我在梦里,听这位猿大哥……唤你作潮生。”
宝音说起梦境时,项弦、潮生、乌英纵只当作随口一说,及至宝音确切说到“潮生”二字,余人便马上知道这家伙确实有本领,只因她压根不知潮生,便能准确说出名字。
“哦!好厉害!”潮生震惊了,“这都能梦见吗?”
“因为姐姐的力量,有一大部分就依托于梦境啊。”宝音也显得很混乱,整理思绪后又道,“怎么说呢?唉,简直是一团乱麻,梦里又套着梦,套着好几层,乱七八糟的,搞得我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宝音开始详述往事,众多人里,唯独萧琨保留着前世的诸多回忆,并未表现出任何诧异。
在古老的传说中,苍狼与白鹿,是海拉尔的两大自然神,祂们遵循着一个久远的约定,犹如昼与夜、日与月,托生为人相依相守,去经历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在携手度过人的漫长一生后,记忆将进入轮回,神力则寻找新的载体,重新化身。
“真美啊。”潮生感慨道,“所以你们不再记得上辈子吗?”
宝音点头道:“是呀,以人的身份,保留了神力,每一代都是全新的苍狼与白鹿。你可以理解为,嗯……狼和鹿的化身是寄托于我们身上的神魂,这一世选了我和青山,下一世就不知道去选谁了。生生世世,寄体不停地换,狼鹿的力量却始终在,永不消亡。”
这一世的宝音成为苍狼,而白鹿,则托化为另一个名唤牧青山的男人。他们生来就理应长相厮守,度过一生,共同守护北方大地的诸多民族。
宝音在三十年前降生于室韦部族中,自懂事以后,就踏上寻找白鹿的旅途,直到她十余岁时,在阴山下的敕勒川中,找到了托生为人的白鹿,并定下了婚约。
不久后,牧青山全族被黑翼大鹏所屠,宝音营救不及,只得将他带回室韦,教他习武,预备在他长大以后,再与他成婚。
然而就在四个月前,也即北地入秋时,牧青山得到了群兽捎来的消息,只身南下入关,寻找灭族仇人黑翼大鹏的下落。
当时他俩因追杀黑翼大鹏一事还发生过争执,苍狼本以为白鹿已放下了灭族之恨,没想到许多年来,牧青山始终记得很清楚,一夜间不告而别。宝音为追寻他而离部南下,预感到牧青山遭遇了凶险,毕竟他们的梦境直接相连,宝音感觉到了自己的爱人被拖进了黑暗中。
她越过长城,搜寻黑翼大鹏,魔鹏却隐去了踪迹,她倚靠自己的力量无处找寻,只得尝试着前往上京,朝驱魔司求助。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这儿?”项弦说。
宝音道:“我压根没听说过这儿还有个驱魔司,你们又不是正统,我咋知道?”
“大姐,”项弦说,“你这么说我很没面子的。”
“智慧剑在何地,何地就是正统,无论北传南传。”萧琨一锤定音,说道,“我没有智慧剑,开封才是正统。”
“大哥说得是。”宝音马上换了一副笑脸。
宝音遍寻不得,离开上京,天地茫茫,要搜寻爱人的下落,却令她伤透了脑筋。但很快,她做了一个梦,从那个梦开始的第二天,一切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我梦见了这儿,”宝音说,“就像它一直在我的记忆里一般。今日走进院内时,我也觉得我似乎在这鬼地方生活过,很诡异,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一切都似曾相识。”
乌英纵:“什么叫鬼地方?!住驱魔司很委屈你?”
项弦仿佛察觉出什么,看了眼萧琨,萧琨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苍狼的其中一项能力就是掌握梦境、搜寻梦境,宝音自然对梦的理解也更深彻,她陷入沉思,而后缓缓道:“我梦见了你,你,你们,梦见每一个人,还有一位小哥,可我叫不出他的名字,那小哥叫你作‘老爷’……咱们就像认识很久了。或者说,在我做梦醒来后的那一夜里,我就像本来经历了另一世,重新开始……这么说实在太乱了,待我仔细想想。”
“这不重要,”萧琨说,“不必再说。”
“梦境指引我来到此地。”宝音说,“大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你作大哥,但你会帮我的,是罢?”
晚饭吃过,萧琨看了眼项弦,项弦不明其意,但很快他明白过来,萧琨是在问他意见。
“可以。”项弦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最初萧琨带着他,去长安搜寻的正是白鹿下落。
“我愿意为你寻找并搭救白鹿,”萧琨开始喝茶,平静地说,“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行啊,”宝音说,“什么事?只要能救出青山,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也愿意。”
“先这样,”萧琨说,“今天夜也深了,明天再商量办法。老乌,你给她安排个房间先在司内住下。”
“等等,能先说是什么事吗?”宝音顿觉不妙,“我又不是你相好的,别和我玩这手啊!”
项弦:“???”
萧琨:“能不能别废话?”
乌英纵眼望项弦,项弦点点头,而后道:“这段时日里,萧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乌英纵:“官府来人,也一般处理?”
“没看人家都坐在正使位上了?”项弦又道,“身为驱魔司的管家,要有最基本的眼色。”
这话明着揶揄萧琨,萧琨却丝毫不在乎,起身说:“困了,我要去补睡,天大的事也等太阳升起来再说。”
“那是我的房间。”项弦说。
萧琨改变了对项弦的态度,决定比他更无赖,否则与他纠缠不休,最后只有认输的份,只要比他更不讲理,项弦就拿自己没辙了。
萧琨宽衣解带,朝床上一躺,说:“这房间看上去最干净齐整,所以它归我了。”
项弦打量萧琨,萧琨身着单衣白裤,露出脚踝与锁骨,坐着简单整理被褥,房内灯光昏暗,犹如婚礼后,在洞房等待他的爱人一般。
“这怎么像个婚被?”萧琨的眼神带着困倦的迷茫,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我娘给我的,龙凤呈祥婚被。”项弦说,“离家太久,开封又潮冷,原本的被子来不及晒,老乌便将它翻出来先用了。”
项弦当着萧琨的面脱衣裤,转眼间便除尽衣衫。
萧琨刹那气血上涌,无数记忆朝他涌来,那些迸发出炽热爱恋的往事犹如天上繁星,呼啸着掠过他的脑海。
项弦找了件浴袍穿上,顺势也躺上了榻。
萧琨:“你当真?”
“这是我的房,我的床。”项弦说,“睡进去点儿。”
萧琨心脏狂跳,警告道:“待会儿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可得当心。”
“想对我做点什么吗?”项弦躺下后,侧头打量萧琨,笑着说,“摸我?来啊。”
萧琨:“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我若摁着你强吻,你大抵挣不脱,趁现在跑还来得及。”
项弦心里打了个突,却觉得此情此景,当真再刺激不过,在巫山圣地追缉蛇魂时,于万丈高空坠落,萧琨吻上来的那一幕仿佛回到了面前。
说归说,萧琨却转身背对他,面朝榻内墙壁,免得自己当真按捺不住,伸手去抱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