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琨:“……”
阿黄飞回,说:“前头有个巨湖,我们快到了。”
“到了!”斛律光说,“那儿就是博湖!”
傍晚时,他们抵达博湖最东岸。斛律光扎营牵马,乌英纵生火预备食物,潮生则在有水的区域施放法术,顿时仙气盎然,地面长出了诸多奇花异草,汗血马纷纷围过来,低头吃草。
“这就是你的仙术。”斛律光站在一旁,眼里俱是赞赏的神色。
“嗯。”潮生解释道,“但要土壤合适,附近有水源,才能催动花朵生长。”
两人一起看着马儿,斛律光又说:“这只是公的,其它是母的,你看。”
“咦?”潮生与斛律光一起看其中一匹马的马腹,潮生震惊了,说,“马儿……居然这么……?”
斛律光说:“现下还不是发性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它就会……”
“不要教他奇怪的事。”乌英纵这一路上心情好了不少。
斛律光忙告罪,又问潮生岁数,得知他比自己小了九岁,便没有再提,项弦又招手喊他过去,示意他不要打扰乌英纵与潮生,派了他点事儿让他去生火、接水,预备做饭。
斛律光再没心眼也看出来了——他们不想自己与潮生走得太近,而乌英纵则始终一脸防备,便识趣前去打水。
阿黄回来了,还带来一只小巧的翠鸟,一起落在乌英纵肩上。乌英纵正准备食物,潮生则在营地一侧与马儿们小声说话,搂着它们的脖颈,为它们挨个起名字,马儿们主动围过来,纷纷把头凑到潮生手上让他摸,像极了在争宠。
阿黄舒展翅膀,伸了个懒腰,说:“我要吃馕,拿馕来,管家。”
乌英纵:“你每次都只吃上头的芝麻,浪费。这是谁?”
“不认识,”阿黄说,“路上一直跟我后头。”
翠鸟啾了声。
乌英纵取出一块满是芝麻的馕放在石上,让阿黄与那翠鸟啄着当零食吃。乌英纵这几日显然心不在焉,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潮生,时而需要将视线投向项弦,以免他喊自己没听见,时而又要注意斛律光的动向,看他在做什么。
“那厮对你的仙果没什么想法,”阿黄说,“别疑神疑鬼。”
乌英纵被说破心事,顿时不自在起来,答道:“没有的事,莫要胡说八道。”
阿黄啄了点芝麻,喂给那翠鸟,这个主动示好之举,当即令翠鸟高兴得不行,吃的也不要了,凑过来用喙为它梳理颈上的毛。
乌英纵望向潮生,又想起他搂着白鹿那时,与当下他搂马脖子的情景很像。
“你该不会是连马的醋也要吃?”阿黄说。
“再阴阳怪气,馕就没有了。”乌英纵警告道,眼睛却时刻看着远处潮生,嘴上问阿黄:“你又怎么知道?”
阿黄答道:“喜欢一个人,随时随地,必然会看对方。斛律光虽然待潮生好,却不会时时偷看他。”
营地另一边,萧琨正看着认真做法宝的项弦,视线仿佛不愿离开他片刻。
“你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了,”萧琨说,“让潮生烧掉斛律光的卖身契,还他自由,不就完了?”
项弦小声答道:“这事儿其实与斛律光没半点关系,你误会了;是我想让老乌有个理由,能去昆仑,否则跟着咱们一辈子,有什么出路?”
萧琨马上就明白了,项弦虽嘴上从未表示出对乌英纵的关怀,内心却很希望他能获得一桩机缘,修成仙身,至不济,成为灵兽也好。
项弦用买来的材料拼法宝,与萧琨盘膝而坐。
“难吗?”萧琨观察项弦脸色,问。
“不难,”项弦说,“但材料不够,只能做两个。”
“我看看?”萧琨的目光终于转到法宝上,说,“不用做得这么漂亮,太精美了。”
项弦说:“先这样罢,阿黄!借你嘴用下。”
项弦以缠金丝工艺做了一只蜻蜓与一只凤蝶,阿黄飞来,以坚硬的鸟喙为项弦咬断金线。
萧琨拿到了蜻蜓,端详片刻,项弦说:“应声虫的眼睛是宝石,朝它注入灵力,一侧亮起时,便能通话。”
萧琨走开几步,说:“听得见么?”
应声虫发出奇怪的声音,依稀能辨认出萧琨的声线。
“太好了!”萧琨再走出几步,说,“你试试?”
项弦示意他回来,说:“这等法宝会受天地脉流动干扰,在沙暴与大雪、暴雨时容易失效。”
“不打紧,”萧琨答道,“平时无碍就行。”
“还有一个用法。”项弦拿着凤蝶,摊开手掌,金丝凤蝶便翩翩起飞,飞向湖畔的乌英纵与潮生,轻巧停在了乌英纵身后,这时三人在营火前,乌英纵开始做晚饭,斛律光在旁帮忙。
萧琨当即明白了,应声虫还能窃听!只见蜻蜓祖母绿的双目亮起,传来乌英纵与潮生、斛律光的对话。
“老乌,你要去潮生的家么?”斛律光正问长问短,希望融入他俩。
“那要问潮生。”乌英纵答道。
“当然啊。”潮生的声音道。
“我也可以去吗?”斛律光又问,“昆仑是仙人们住的地方吧!”
“凡人不能去,”乌英纵说,“白玉宫是最后的仙境,天下的圣所,只有与昆仑有渊源的人,或是妖族才能进去。”
“哦。”斛律光的语气里颇有点失望。
乌英纵淡淡道:“你也想长生?”
斛律光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想,只是好奇。”
潮生察觉到乌英纵对昆仑的热情较之最初,仿佛有所消退,便确认道:“你愿意来我家的吧?咱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不是吗?”
乌英纵:“你还记得?”
潮生:“当然!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项弦没有再多听,召回了应声虫。萧琨又翻身上马,说:“我去试试距离。”
项弦手握应声虫起身,萧琨纵马,转眼驰出一里开外。
萧琨:“老乌似乎正常了不少。”
“斛律光不喜欢潮生,”项弦说,“别担心,他只是喜欢潮生,老乌一定也看出来了,你别瞎操心。”
“你这话当真说得乱七八糟的……项弦?”萧琨越来越远。
“嗯?”项弦答道,“能听见。”
萧琨之声道:“我已在三里开外。”
“就这么看不起我做的法宝?”项弦笑道。
“再说点什么。”萧琨说。
萧琨在高地的尽头停下马匹,距离临时营地已有五里,夕阳余晖下,蜻蜓不再发出声音,他回头看远方的项弦,也已看不见身影。
离开应声虫的法力范围了?
萧琨正想转马回去时,在繁星与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芒下,项弦走出营地,边走边唱。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
项弦的声音清亮、明朗,伴随着长庚星从西边冉冉升起,于这天地间别有一番动人之意。
斛律光解下五弦琵琶,一扫琴弦,五指轮转朝着琴心收拢,乐声犹如碎星散向湖畔。
“酒筵歌席莫辞频。”乌英纵搂着潮生,坐在湖畔树下,也跟随项弦唱道。
远方的萧琨驻马坡顶,望向天际闪烁的星辰与初现的温柔银河。
“满目山河空念远,”萧琨的声音从凤蝶中传来,“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正转身回营地时,萧琨突然看见了一缕极淡的黑气,划过夜空,投向西南方。
“项弦?”萧琨问,“你看见了吗?”
“什么?”项弦茫然抬头,萧琨道:“西面!轩辕星方向。”
项弦完全没注意到星穹。萧琨策马归来,回到营地,说:“一道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