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道寄情符,也无法让他抗拒这个拥抱,哪怕满心恨意仍然想要去接近。
就好像躲在这个怀抱中,一切都不用畏惧了。
男人的手轻轻扶住他的下颌,让他扬起满是泪痕的眸瞳,随后一片阴影罩了下来。
尘赦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乌令禅对他的所有怨恨,都像是在诉说着在意。
尘赦轻轻笑了起来,好像自幼到大心中缺失的那块都在乌令禅这悲戚的“我恨你”中逐渐被填满。
“我都知道。”
乌令禅埋在他怀中,双手死死抓住他后背的衣袍,喃喃道:“阿兄……”
尘赦:“嗯,是我。”
乌令禅从小和人交际并不多,不懂别人家兄弟会不会如他们一样这般亲密,也不懂自己对阿兄的牵肠挂肚是否正常。
但在神志最癫狂最混乱的时候,乌令禅清晰地明白他对阿兄的感情并不对。
乌令禅抓着他的衣襟,茫然道:“喜欢阿兄……”
尘赦一僵,好一会才伸手指扶住他的侧脸,垂眸看他:“再说一遍。”
乌令禅神志昏沉,脸上的符纹正在缓缓消退。
看来苴浮君躺了十余年依然有些真本事,竟真的将那只不老不死的魔兽杀了。
尘赦蛊惑似的,温柔道:“困困,方才说了什么,再告诉阿兄好不好?”
乌令禅眸瞳涣散,呆呆望着他,乖乖重复:“喜欢……阿兄。”
尘赦注视着他,眼底却没有喜色。
他摸着乌令禅的脸,好像要将这张面容牢牢印在心中。
终于,尘赦轻声道:“你不是喜欢我。”
乌令禅茫然看他。
尘赦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如此认为,俯身在乌令禅眉心亲了亲:“你不该这个时候知道喜欢是什么。”
乌令禅不懂他的意思,露出不解的神情。
尘赦笑了起来:“幸好……”
幸好……
他没有在白藏秘境折断乌令禅的羽翼,让他失去自我,成为依附自己才能活着的茑萝。
否则此时,他怎么肯放手。
伴随着灵力催动,尘赦身躯之上符纹缓缓浮现,化为第五块镇物,灵力直冲云霄,和上空其余四道镇物的灵光融为一体。
乌令禅还在昏昏沉沉,耳畔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
“困困,不必伤心,我们还会再见。”
乌令禅听见了,却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感觉抱着自己的热源好像在逐渐消失。
他还未彻底清醒,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强大的恐惧,竟然挣扎着往前扑去,妄图将那股温暖留下。
砰。
他扑了个空。
一双带着墨香的手将他扶住抱在怀中,乌令禅的意识沉沉陷入泥沼之中,越来越深。
第66章 他足足等了七日
乌令禅好像在做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荒唐大梦。
他不记得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天地颠倒,有人抱着他温柔地呢喃耳语,体内似乎有东西碎掉,在胸腔发出微弱的震颤。
他往前一扑。
抱住了一片虚无。
浑浑噩噩中,乌令禅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时,和阿兄在丹咎宫中学练字的一个寻常午后。
尘赦坐在蒲团上,乌困困不肯好好坐,非得跑过来坐阿兄怀里。
尘赦冷酷无情地将他拎到旁边的小蒲团上坐好。
乌困困眼巴巴地扮可怜:“可是我冷,困困好冷。”
尘赦淡淡道:“现在才秋天,小坐垫上也有符纹,冻不着你。”
乌困困只挑自己想听的听,准确无误抓到“冻着你”,又颠颠往阿兄怀里爬。
尘赦把他拎着坐在小坐垫上。
乌困困还爬。
乌困困再爬。
直到第三次,尘赦无声叹了口气,终于没再将他拂下去。
乌困困高高兴兴地坐在尘赦怀中,后背挨着阿兄的腰腹,两侧的手如同一堵墙,将他牢牢护住,在这种狭小又温暖的一隅坐着,给了孩子极大的安全感。
“阿兄。”乌困困仰着头看着这个好像小山般高大的男人,眸瞳亮晶晶地说甜言蜜语,“困困喜欢阿兄。”
尘赦垂着眼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尘”字,对这种掺着糖的孩子话不为所动,淡淡道:“写字。”
乌困困被牵着爪子划拉字,还在认真地说:“困困只有你了,阿兄!”
尘赦手微顿:“花言巧语。”
乌困困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总感觉阿兄的心跳似乎快了些,咚,咚咚。
他疑惑地仰头看去。
……发现一向面无表情的阿兄竟然在垂着眼轻笑。
乌困困很少见尘赦笑,眨了眨眼,没忍住想要伸手抱住他。
“阿兄……”
手往前探去,身躯骤然失重悬空,好似从万丈高空直直坠了下来。
忽然,“醒了!”
有人在自己耳畔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乌令禅神智昏沉,身体好像没有半分力气,他不想醒来,含糊地道:“好吵……阿兄,把他们赶出去。”
“困困?少君?醒一醒……”
乌令禅被推烦了,终于积攒了些力气恹恹睁开眼。
有人轻轻凑过来推了推他:“少君,您已经昏睡半个月了……”
乌令禅还在懵着,视线恢复后所见的便是床幔上那颗灰扑扑的金铃,好一会才后知后觉那句话的意思。
睡?半个月?
怎么可能?
他从来修行勤勉,就算受伤也不可能昏迷这么久。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将他扶了起来。
乌令禅歪头一看,发现竟是池敷寒。
池敷寒满脸疲惫,见他醒来试探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爪子:“困困,这是几?”
乌令禅说:“把我当傻子呢?”
池敷寒终于松了口气,朝着外面大喊:“眷之!眷之快来,这次他是真清醒了!”
很快温眷之匆匆而来,这段时日他已养好伤,除了脸色苍白些,一切如常。
他走来给乌令禅探了探脉,又问了几个问题,也跟着松懈下来:“醒了就好。”
乌令禅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头实在是疼,不能细想,疑惑着道:“怎么了?”
他睡之前不是在枉了茔吗,怎么突然回丹咎宫了?
枉了茔……
乌令禅赶忙追问:“枉了茔如何了?”
池敷寒窥着他的神色,干咳了声:“枉了茔的五块镇物集齐,已稳固结界,伏大人和荀大人正在收拾残局。”
乌令禅“哦”了声,见温眷之无碍:“青扬,崔柏呢?”
“唔,他……现在神智不全,见人便攻击,暂时被关了起来。崔柏受伤颇重,还在休养。”
乌令禅缓了缓,身体积攒了些力气,掀开锦被就要下榻:“我去瞧瞧青扬……”
池敷寒一把按住他的手背,欲言又止。
池区区很少有这种神情,一旁的温眷之也是一副拧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乌令禅心中一咯噔。
枉了茔被封印、青扬眷之也没事。
还有其他大事没解决吗?
乌令禅蹙眉:“到底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温眷之不方便说,和池敷寒对了个视线。
池敷寒只好道:“枉了茔大乱,虽然以镇物封印住,可缝隙的兽潮出来不少,数十个有化神修为的魔兽几乎踏平了方圆百里,恰好这几日仙盟派了人前来问候。”
“仙盟来者……嘶……”乌令禅眉头越皱越紧,下意识要下榻。
可他实在虚弱,一下起懵了,头痛欲裂,撑着额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地道:“仙盟来者不善,告诉阿兄,不可大意。”
两人面面相觑。
乌令禅识海剧痛,浑身疲软得几乎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