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令禅轻打响指,张开手在原地走了一圈。
就见池敷寒手上的小人像是活过来般,在纸上蹦跶两下。
乌令禅说:“这个画像是用墨宝的墨所画,若有其他五株灵草的消息,直接用这个通知我。”
他一边说着,墨画的小人也在叽叽喳喳。
池敷寒唇角抽了抽:“兵刃榜上排行第一的玄香太守,一滴墨价值连城,就被你用来画这种小人传讯?”
玄香面无表情,一声没吭。
“这种小人怎么了?”乌令禅拿出另一个卷轴,“这是画的你呢,好看不?”
池敷寒瞥了一眼。
五官乱飞,眉眼斗鸡,瞧着脑子不怎么好使。
有他这张作对比,乌令禅给自己画的简直美若天仙。
池敷寒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温眷之也拿着自己的睿智画像,彬彬有礼地告退。
等到两人离开,乌令禅盘膝坐在连榻上,在玄香空间翻了个底朝天,也堪堪寻到几百颗灵石。
青扬问:“不够吗?”
乌令禅抖腿:“够咱仨坐巨鸢去温家但还没进门被呵斥‘哪来的穷光蛋,滚’再灰溜溜坐巨鸢的来回路费。”
青扬:“……”
在仙盟乌令禅几乎没缺过钱,要么是有人一边瞪他一边哐哐拿钱砸他,要么是他看中什么直接上去强抢。
能去哪儿搞点钱呢?
不对。
尘赦明明是魔君,他何必舍近求远浪费时间。
乌令禅说做就做,赶紧爬起来换了身漂亮衣服,对青扬道:“你自己玩,我出门一趟。”
青扬赶忙问:“你去哪儿,我也……”
“找尘赦。”
青扬说:“我自己玩。”
乌令禅系上披风穿过长廊,漫山遍野灼眼的丹枫林从身侧而过,风吹拂着墨发飞舞,欢快地跑进皑皑白雪。
辟寒台门窗大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做窗景,尘赦端坐桌案前下棋,好似一副画。
他今日颇有雅兴,还剪了枝红梅插瓶,倒是应景。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尘赦动作未停,唇角隐约勾出微弱的弧度。
乌令禅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还没坐下就随意地道:“去二三。”
四方乌鹭以意念催动,尘赦本已将棋子悬空准备落在「去三五」的位置,即将落下的棋子一个翻身,准确无误地落在「去二三」。
砰砰砰。
以灵力所化的黑棋败局已定,噼里啪啦炸成碎屑。
尘赦:“……”
尘赦失笑了声,也不生气,抬袖拂去碎屑,重新摆了一局棋。
乌令禅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盘着膝还能抖腿,腰间金饰叮当作响:“尘君一人下棋多无趣啊,我来陪你吧。”
尘赦动作微顿,语调淡了些:“你不该在丹咎宫好好养伤吗?”
“我好得差不多了。”乌令禅托着腮笑吟吟注视着尘赦,“今日池区区他们来找我玩,温眷之给我探脉,说我的修为有望恢复呢。”
“嗯,是好事。”
乌令禅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还没陪尘赦下两粒棋就图穷匕见:“我是少君,是不是有很多晶石可以用呀?”
尘赦淡淡道:“需要多少?”
“七万。”
尘赦轻轻笑了声。
乌令禅一向不会看别人脸色,此时却诡异地瞧出尘赦脸上“区区七万”这硕大四个字。
乌令禅抓紧机会讨好,陪尘君下棋,咔咔几颗又将黑棋撵成齑粉。
尘赦:“……”
短短半刻钟不到,残局被乌令禅三下两下破了,尘赦也没了兴致,抬手一招。
一旁火石咕嘟嘟热着的药凭空倒进碗中,飘落到乌令禅面前。
乌令禅顿时垮起脸,想跑。
昆拂往往用灵力或丹药疗伤,只是乌令禅金丹碎了太多次,瞧着活蹦乱跳的,实则吃点丹药那凶悍的药力能给经脉冲得像筛子一样哗啦啦去浇花。
为避免乌令禅爆体而亡,灵草不可精萃,只能熬成汤药慢慢养。
乌令禅不喜欢药味,眉头紧皱成两个点。
尘赦道:“喝完,带你去取晶石。”
“我喝一半。”乌令禅实在厌恶那药味,总觉得像是在啃草根嗦汁,腥得难受,他讨价还价,“你给我五万晶石就行。”
尘赦:“……”
尘赦淡淡道:“乌困困。”
乌令禅撇嘴,嘟囔着:“知道了。”
他捧着药碗吨吨吨五口饮尽,一口一万。
尘赦这才站起身:“随我来。”
乌令禅眼睛一亮,赶紧颠颠跟上去。
一年四季,辟寒台安静得只有落雪声,此时却叮叮当当中伴随着欢快的踩雪声,乌令禅围着尘赦转着圈地嘚啵嘚啵。
“辟寒台为何整日落雪啊?
“只有凡人需要喝药,我吃丹药不会有事的,之后不喝了好不好呀?
“用了你的晶石,我还要还吗?”
前两个问题尘赦装聋作哑,最后一个倒是开口了:“嗯?你想还吗?”
乌令禅心中嘀咕怎么还想不想?
借钱不还,那不就是抢吗?
乌令禅赶忙向尘君表明自己是诚实守信的好天骄:“当然还啊,怎么能占你便宜呢,少君做不来这事儿。”
尘赦脚步一顿。
所过长廊上的屋檐悬挂无数倒悬的尖锐冰凌,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几块冰凌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乌令禅吓了一跳。
尘赦并没看他,淡声道:“到了。”
乌令禅转头看去。
辟寒台后殿很是古怪,通往左侧的悠长小道一路蔓延着,隐约可见翠竹之色;右侧却风雪结霜,大殿几乎被寒霜覆盖。
将门推开,一茬一茬的冰稀里哗啦砸下,寒雾从地面翻起浪花似的卷儿。
乌令禅冻得直蹦。
大门彻底打开。
辟寒台后殿其貌不扬,乌令禅路过时都懒得瞥上一眼,里面却是金碧辉煌。
四面墙壁分为四季,春日墙上爬满郁郁葱葱的藤蔓,数不清种类的灵草往上遍布数十丈,夏日绽放荷花,花苞中皆是灵果、未认主的法宝、灵器,秋冬还未燃灯,只能瞧见丹枫和雪。
周遭灵力馥郁,仰头还能瞧见漫天星光。
不对。
乌令禅仰头转着圈地看了半天,这才发现头顶并非星星,而是数不胜数的晶石。
乌令禅:“…………”
之前觉得江争流给他千年琼浆液太过奢侈,原来更豪横者另有其人!
虱子多了不怕咬,乌令禅指着春墙,眼巴巴地说:“温眷之说我还缺五株草药,如果这里面有,也能借给我嘛?”
“嗯,可以。”
乌令禅顿时兴高采烈,从袖子里掏出温眷之的小像,催动上面的墨。
很快,画像上的温眷之小人蹦了起来,从中传来声音。
“困困少君?”
“嗯嗯。”乌令禅操控一条墨痕托着画像,跑去春墙上去认草药,“这里有需要的草药吗?”
温眷之等看清上面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你在何处,这些东西……”
“哎呀不要多管,赶紧辨认。”
乌令禅闹腾得很,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整个藏宝阁。
尘赦也不嫌烦,孤身走至大殿中央,在伫立的玉台上轻轻一抚,取出一枚储物戒。
那金戒明显比寻常的小了一圈,像是戴在小指的,隐约可见芥子符纹上刻着个「困」字。
乌令禅运气极佳,不到两刻钟就寻到了四株灵草。
他兴冲冲地问:“就这四株,我系了红绳标记好啦,等温故给我炼丹时来这里取好吗?”
“嗯,好。”
乌令禅说什么尘赦都慨然应允,干脆到自信如乌天骄都有些疑惑。
对他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