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掣出长鞭在手,风声呼呼朝赵艾劈脸打下。她气得发抖,这一鞭气势有余,准头不足,被赵艾握住鞭梢,往怀里带去。
钟燕星少年意气,十分看不过眼,喝道:“岂有此理!”便去摸剑。苏清霭早已先他一步,扶住程霏立稳,袖中飞出一脉流水长剑,直削那白面青年的手。
赵艾见了她,笑得更是露骨:“两位美人不如同来枫云山庄做客,好事成双!”
这下,玉山宫和长风山的人同时坐不住了。
玉山宫几人见师妹受欺,手按佩剑,气势汹汹地穿过散席人群,朝这边走来。
上官剪湘一边按住拔剑要斗的钟燕星,一边严声警告:“赵公子还请谨言慎行,否则,就算你吃醉了酒,狎扰别派女修的罪名也不是轻易能洗脱的。”
“赵艾!”玉山宫中一人大喝,“你骚扰程师妹一路,我们没削你脑袋,你还贼心不死!再敢放肆,当心我割下你胯间二两,奉呈你亲伯父赵老庄主!”
赵艾嘿嘿一笑,侧头对身边的门人道:“有一件事,你们听听我是不是记错了。上个月东洲仙门联袂猎妖,是不是有一家,总跟在枫云山庄后头捡残羹冷炙,还嫌我们吃得太干净。”
门人嘻嘻笑道:“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当时要是多给他们留下二、两、肉,也不至于如今天天惦记别人的啊。”
玉山宫众人脸色倏地一变,怒气填胸。
程霏手中灵鞭都要握断,牙齿碰得作响,寒声指责:“你们用的那些下作手段,我们玉山宫自愧不如!又是用毒,又是用暗阱,又是耍鬼蜮邪术,我倒不知枫云山庄百年正派,何时学来这么多魔教伎俩!竟还敢拿来造口业!”
她还在说话中,四周已经“铮铮铛铛”神兵碰撞,灵流飞射,两派人缠斗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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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璧随着散席的人群,向深山里的豢养场走去。
说是豢养场,其实是一片广袤山域根据山林水地、高峰底谷,划出百来个区域,将灵兽、神鱼、仙禽分门别类饲养。宾客们一进入这里,就像是群鱼入海,稀疏散开不见了。
李沉璧循着会客弟子的指引,径直往一片靠水的竹林去。
目的地乃是乘寿山最深的一带,李沉璧如轻烟一样飘纵,抵达竹林时,不见任何宾客游至,只有几个看管的弟子,倚着竹子浅打瞌睡。
李沉璧取出长风山的令牌,在竹竿上敲了一下。
几人见一玄衣少年靠近,先是看他拿在手里的令牌,接着一齐抱拳笑道:“敢问阁下可是长风山来的道友?小薛山主吩咐过的,若贵派带来了奔雷兽,乘寿山所有灵兽任君挑选。”
李沉璧开门见山:“这里可有银牙竹猫?”
“有的,有的。”
一名弟子取出根短笛,吹出一段轻短旋律。四面风声微动,竹叶飒飒,几道小小的深青色影子在竹林结界间飞窜了起来,却看不清形状。
笛声又催促了一次,这一下却是毫无动静。深青色的影子一齐不见了,纵然李沉璧的五感已经灵敏到了极致,也不知它们去了何处。
忽然觉得衣摆波动,三只似猫似狐的小兽,已经慢慢踱到了他脚下。片刻,又有一只钻出来,“咪咪”轻叫了两声。
“这小猫便是如此,”饲养弟子解释道,“最擅长潜行匿踪,神仙也发现不了。看着野性难驯,其实挺亲人的,好几次都以为跑丢了,过几天它们又会自己出现,和人要吃的。”
李沉璧随手捉起一只,揉揉捏捏。
一巴掌就能托住的竹猫,皮毛柔软,色泽如草木般深青,瞳孔与牙齿呈水银色,看起来十分灵巧,被他提在手里也不怎么反抗。
“这猫有什么好处?”李沉璧问。
“就是刚才我说的,”看管弟子笑答道,“擅长潜行匿踪——呃,跑得也挺快。”
“就是跑丢了神仙也抓不回来?”
“这、这个……嘿嘿,也不能这么说,”看管弟子尴尬一笑,“关键看仙君如何养。这猫还小,用心饲养,自然是会恋主的。若是不放心,可以先关在笼子里,养亲近了再放出来撒欢。”
见李沉璧端详着猫,一声不吭,看管弟子以为他不满意,挠了挠头:“这银牙竹猫的脾性确实难以捉摸……难捉住,也难摸到,哈哈。也就看着漂亮可爱。您要是喜欢猫,我们还有更温驯乖巧的。”
饲养弟子一边推荐,一边在心里叹气。
他老大不愿意来照管银牙竹猫,因为这小玩意儿珍稀金贵不假,却着实不好卖。
大多数人都是过来问一问,待了解这灵猫的特点脾性以及价格后,全部望而却步。提议折价卖吧,山主又死活不答应。
想到分管坐骑区和猎杀区的同门此时正干得风风火火,几人心里顿生出一股悲意——今年估计又要坐冷板凳,眼前这个千等万等来的小仙君,看样子,想必也不会照顾生意了。
李沉璧摆弄够了猫,往臂弯一放,打断道:“我要了。”
看管弟子一愣:“啊?”
李沉璧:“四只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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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水榭宴客厅内,两拨人斗红了眼。
钟燕星清喝一声:“玉山宫道友,我来助你们!”甩开上官剪湘的手,挺剑刺入战圈。
“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架,会不会闹得太不体面了,”上官剪湘挡开飞来的桌子,拉着苏清霭朝后退,“这小子真是忍不了一点!”
苏清霭道:“一切罪责尽管推给枫云山庄。让小钟打个痛快!”
玉山宫与枫云山庄同为东洲仙门,地界离得近,显然是积怨已久。无视附近众人的连连劝阻,彼此出手十分不容情面。
上官剪湘见师弟在其中游刃有余,不像是要吃亏,稍稍松了口气,道:“这赵艾简直和他堂哥赵菁一脉相承,都是无耻之徒。”
他朝苏清霭道:“这事奇怪。枫云山庄一个二流仙门,如何敢和堂堂玉山宫叫阵,挑衅到动起手来了。听他们刚才话里,玉山宫之前还在他们手里吃了亏。两派弟子闹成这样,哪怕他赵艾是老庄主的亲侄子,也承受不起凌晴山的怒火。”
“你看过仙门邸报没?”
苏清霭淡淡道:“近来枫云山庄风头出尽了。又是屠妖兽立首功,又是研制出奇门药物,拯救被毒瘴影响的一方百姓,接连干了几件大好事,声威猛涨,如今门人弟子多出了一倍不止,还不断有豪杰慕名投靠。枫云山庄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好时候,过去他们不当谦谦君子,如今更是——小钟当心!”
苏清霭睁大眼睛,抬袖甩出一点灵流,要打飞射向钟燕星后背的暗器。
只听得“铛”一声,余韵不绝。
钟燕星往后踉跄了一步,握着发麻的手腕,长剑已经落在地上。
上官剪湘“啊”了一下:“怎么反把他剑打掉了!”
“不是我。”苏清霭翻转手掌,“我只用了灵力,我这点本事怎击得出兵戈之声?方才我觉得有什么从我眼前飞过去……”
话未说完,又有几道风声挟裹着凝聚的灵力,犹如飞星般掠过两人之间。
铮铛、铮铛、铮铛。不断有人惊呼,不断有长剑落地。
修仙者相斗,四周会聚起激烈的灵流漩涡,伤人无形。然而这些“飞星”却丝毫不受影响,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射向一柄柄挥舞得看不清的兵器,无一不击落脱手。
“方才那是什么?谁看清了?”
赵艾在打斗中肩上挂彩,铁青着脸,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喝道:“是哪位宗师露的手,站出来瞧瞧!这样的好本领何必藏着掖着,枫云山庄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围观的人群之后,有人笑了一下,声音穿透一切嘈杂,传到所有人耳里清清楚楚:“交个朋友,当然好。但我已是玉山宫的朋友,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得成赵公子的朋友。”
听见那个声音,正在捡剑的钟燕星一下子挺起了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说,眼眶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