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璧沙哑叫了声“师兄”,将他翻过去,伏在石床上。
刚刚一翻乱滚,叶霁后背肌肤都覆着一层绯色,脊线流畅健美,纤劲的腰身塌陷下去,是平时在衣物遮掩下看不见的风情。
石洞外,雪片乱叠,飞如梨花,都被尽数挡在结界外。
也不知过去,洞外暮色渐沉,暗红彤云转为墨色,雪却下得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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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两人身上却蒸腾起缕缕白雾。叶霁额发湿透,扭过头,看了李沉璧一眼。
他眼角色泽犹如桃花,这一眼的惊人艳色,令李沉璧差点马失前蹄。
把骨软筋酥、精疲力尽的叶霁放平在石床上,李沉璧又压了上来,软声软气:“师兄再来一次?”
叶霁被压得浑身不适,嫌他沉得很。想开口叫他滚下去,却又不忍心。
“李沉璧,你是妖怪还是人?”
叶霁动动嘴唇,发现声音都哑了,有气无力:“再不结束,我被你累死,你就去守寡吧!”
李沉璧不高兴地嘟囔:“我才不要守寡。”
叶霁哧地一笑。
见他笑了,李沉璧的心漾了一下:“师兄……”
叶霁换了个没那么腰疼的姿势,隔空点亮石桌上的蜡烛,叹息:“这根烛燃尽前,快些完事。师兄还想和你说说话。”
李沉璧欣喜不已,再三保证,一定速战速决,绝不会把他弄晕过去。
叶霁听得太阳穴直跳,抬手去捂这小混账的嘴,李沉璧顺势拉过他手,搭在自己肩上。
……
李沉璧的速战速决,自然做不得数。其中有好几次,叶霁觉得再难承受,想将身上这人推开,但与那湿漉漉的凤眼相对时,又垂下了手。
叶霁手滑到石床下,碰到了李沉璧放在床角的剑,似乎并不是他常佩的那把。又摸到个结实的小盒子,是从李沉璧外衣中掉出来的。
正虚乱摸索,李沉璧见他分心,不满地用力一记。叶霁手底瞬间失了力道,居然把那盒子捏的“咔”一响,打开了。
盒子在地上先是翻滚了两圈,接着,竟钻出了一个耳尖眼圆的小兽,鼻尖不断嗅着,“咪咪”叫了两声。
在叶霁凝滞的目光里,小竹猫灵巧地钻出身子,一边轻轻叫着,一边去叼李沉璧滑落地上的外袍,试图钻进袖口里。
待看清了这是什么,叶霁“啊”了一声,惊喜非常,转过头去看李沉璧。
李沉璧微喘道:“是我们的。是我买来送给师兄的。”
叶霁心中一热,握住他手,忍不住又转头去看猫。
这一看,恰好见到第二只银牙竹猫从盒内咒光里跳了出来,对着二人抖了抖耳朵。
“沉璧,你买了两只么?”叶霁睁大眼睛,倒抽了口气。李沉璧却不做声。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咬做一团,从盒子里摔摔打打地滚了出来。
出来后似乎是觉得冷,便不再咬对方,都去钻李沉璧外袍。大概是熟悉了他身上的味道,感到习惯安全。
叶霁一掌按上自己的额头,在满室的“咪咪呜呜”声中,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沉璧在他说话之前,倾身将他压倒。
四只小竹猫好奇地嗅着两人散发的奇妙气息,似乎觉得他们周围格外温暖,纷纷跳上石床,蹲踞身侧,睁着水银似的眼睛,炯炯打量着他们。
烛光晃动,叶霁那双平时清明神飞的眼眸,此刻含着泪痕,时而睁大,时而半合。
被八只眼睛一齐围观,即使是不通人情的小畜,也令叶霁觉得窘迫。抬眼看那蜡烛,已快要燃到尽头,轻叹一声,将李沉璧往身上搂紧,低头亲吻他嘴唇,柔声道:“……好沉璧。”
李沉璧的身体猛地一颤。
叶霁又低低叫了他一声,李沉璧的呼吸立马急促得不像话,心几乎要跳出胸膛,鲜活地跳到他脸上来。
“……好师兄。”李沉璧晕头转向,颤声吐出这三个字,用力地回抱过来。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而烛火恰在这时,因为蜡油燃尽而熄灭了。
恍惚之间,叶霁觉得万物都消融在山洞一隅,只有怀中一个李沉璧,是活生生不可分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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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竹猫之前在乾坤盒里颠簸得难受,等适应了外界后,在李沉璧的外袍里贴偎着睡了,正发出呼呼的鼻息。
李沉璧道:“本想等师兄出关时,给师兄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
“一下见到四只,这下我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了。”叶霁轻声道,“但我还是高兴。”
他拥着李沉璧坐起,两人在昏暗中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闪动的光亮。
拿起石床脚的那把长剑,摆在两人之间,叶霁端详着,问道:“这是师父的剑。竟给了你了?”
李沉璧靠在他肩上“嗯”了一声。
“我才不在多久,你就连师父的剑都哄到了手里。”叶霁道,“这下我可吃醋了。”
“师父最关心的还是师兄。”李沉璧道,“给我这把剑,便是想让我护好师兄。”
叶霁愣了一下,轻轻掰过他脸,注视着他:“你别多想。师父只是不说,其实他关心着每一个徒弟,对你也——”
“我和师父的心一样,”李沉璧打断了他,“只求师兄一世平安无忧。这把剑我好好拿着就是了,怎会多想?”
叶霁心中暖热,笑了笑:“嗯,是我想岔了。”李沉璧拿起他外衣,给他裹好,抱着他往石洞后方走。
石床正对处有条短道,通向一个在天然水池,清冽见底。大约是供守山人取水洗沐的,但已多时无人使用了。
李沉璧将他放在水池边,径自脱衣,跳入冰凉彻骨的水中,沾湿了手巾,为他细细擦洗身体。
那手巾被他用内力蒸热,两只手掌都冒出白腾腾的水雾来。
叶霁不想他浪费灵力,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吧。”说着也要往水池里跳,却被李沉璧挡住。
李沉璧捧着他赤足,将他往上一抬推回:“水太冷,师兄别着凉了。”
叶霁瞧着肤白貌美的小师弟,怎么看都觉得他才是娇贵的那一个:“……你怎么不怕冷?”
李沉璧笑吟吟的:“看见师兄,自然哪里都热呀。不信师兄摸摸我?”
叶霁心道我哪里还敢再摸你,索性放松身躯,任李沉璧替他清理,过程不免被胡摸揩油一通,也都习以为常。
洗净之后,李沉璧又为他一件件穿回衣物,套好鞋袜,就连护腕的缠带也仔细替他系好。
至于他自己,则匆匆清洗一番,墨色外袍被四只小竹猫当作了安乐窝,上身便只穿着中衣,坐在叶霁背后,叼着发簪,替他束理长发。
做这一切时,李沉璧似是心情极好,唇角上翘,时不时看叶霁一眼。
将玉簪插归发髻,李沉璧双手从后面揽过来。
叶霁知道他正用灵流探查自己的脉络,回头便笑:“我已经全然好了,还隐隐更甚昔日一筹,算是因祸得福吧。”
李沉璧下巴垫在他肩上,声音发紧:“我时常做梦,梦见师兄在敲雨洞天修炼出了岔子,走火……走火入魔,我却不在,无人帮你。”
“修炼这件事,旁人本就无法替己身承担风险,在不在都一样。不必担心我,其实这一次我堪破境界,和十几岁时不同。”
叶霁微侧过身,示意李沉璧和自己对贴手掌,让他感受奔涌如潮的灵流,“十几岁那时,就像孤身举着一盏烛火,走漫漫夜路,周围都是险滩危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只看得清身边小小一隅,只能一步一步摸着来,一个闪失就会万劫不复。”
“这次却不同。”他接着说下去,“重拾修为的路虽然难走,我却已经知道这条路是什么样的。过去我只有一盏烛火,这次却有明月星辰为我照彻九幽,我想跑便跑,想飞就飞,谁能阻我?”
叶霁与他变为十指相扣,一口气说了许多,眼中好像也有一轮明月,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