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为你发疯很久了(189)

2025-10-03 评论

  隔着风雪,叶霁最后看了一眼渡冥狭间的方向,目光闪过一丝痛楚的柔情。

  然后举起两把剑,一黑一白,猛然相击。

  刹那间山谷的漫漫飘雪,成了满眼的刺红。金石撞击出极大的声响,烈风骤起骤落,崖下千涛卷浪,这座山崖差点要被地震倾覆过来!

  众人都被那山峦崩塌、江川倒流的气势冲倒,摔得七零八落,失去意识。许久,等视线恢复,看清一切后,都没了方寸。

  从星玉断剑的断口中涌出的血液河流,滔滔汩汩,淹没了整片崖顶,把地上洁白的薄雪,洇成了深红的绸缎。

  “红绸”尽头,叶霁的身影站在山崖边沿,飘飘荡荡。

  他像一张剪纸一样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扬起来,刮到天尽头。

  叶霁只觉身体仅剩一个空壳,毫无温度,风从其中穿过,都能听见空荡荡的回声。

  他忽然想,星玉短剑应当是碎了,却不知我的剑是否还完好?

  低头一看,几片断剑残片斜插在雪泥中,晶莹折射着日光,不由一阵悲伤。

  他用尽全力艰难挪步,伸出手,想要将那些残片捡起。忽然之间,后背遭一股无形之力一卷。

  叶霁尚未反应,身体已经不由自主,接连后退三四步。脚底忽一空,整个人径直落入了悬崖万丈江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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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章节名【长风有剑】其实也是这篇文真正的名字,为叶师兄这样一个如长风清朗,如长剑坚毅的人。

 

 

第132章 清油白衣

  长风山弟子们魂飞魄散, 又摔又跌地奔到悬崖边,着急地寻找,却只能看见无尽的白江泛起浪花, 几只飞鸟惊鸣而过。

  上官剪湘双膝一软,浑身剧烈哆嗦, 跪坐在红色的雪上。

  “不……我不信!!”钟燕星赤红了眼睛,怒吼一声,不由分说跨上赤水玄鸟,狠狠一拽鸟羽,一人一鸟朝着江面箭一样俯冲下去。

  “师兄——!!师兄———!!!”

  他在江水上下游徘徊,不断大声呼唤,到了后来, 声音渐渐撕裂喑哑。随风传到众人耳中的,隐隐约约是他崩溃的哭声。

  “唉……”万铮正揪心地看着掩面落泪的苏清霭, 听见师父叹息,似乎用尽了力气, 忙伸手扶住, 要让他坐下。

  万流岛主摆了摆手,慢慢踱步走到崖边,看了半晌滔滔江浪,才闭上了眼睛。

  “一点清油污白衣, 斑斑驳驳使人疑……纵饶洗净千江水, 争似当初不污时!”

  万流岛主沙哑的声音, 像是凛冽的寒风,抽打着众人的心。他吟诵完这首诗,眼前泛起点点泪花。

  人们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流露出懊丧惊恐之色。

  当真是冤枉了叶霁么?

  他坠落江水, 有谁推波助澜,有谁助纣为虐?

  更有许多人被一股无法言表的悲怆感染,又伤又愧。

  又想起这一天一夜的艰辛,你拍我肩我扶你臂,心情惨淡,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刚刚才醒过来。

  忽然有人从上崖的路上,一边狂奔,一边惊喜地高喊:“傀儡都倒下去了!全成了死木头桩子啦!哈哈哈哈,咱们有救了!”

  他手舞足蹈,摔了一跤。又指着白茫茫的天空,跳起来反复高喊:“那头的鬼气也褪下去了!渡冥狭间的口子堵上啦,玄天山守住了!咱们死里逃生,福大命大!福大命大!”笑得竟有些傻里傻气。

  众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又喜又悲,却谁也不敢像他一样高声大呼大叫,怔怔地沉默着。

  一时之间,只听见萧萧的寒风,裹着血腥气与草木香,穿山越岭呼啸而过。

  趁着人人心力交瘁、谁也顾不上关注其余的时刻,赵菁悄悄后退,领着门人一言不发准备撤下山崖。

  他刚走了十几步,身后追来“呼呼”锐响,几道落雷符咒接连打在面前的地面上,噼里啪啦织出一道雷电屏障,拦在下崖的山路中。

  赵菁僵硬地转过头:“梁盟主,危机已解,这山崖上又冷得很,难道要把人一直拘在这儿吃雪?”

  他目光游动不定,皮笑肉不笑:“我不少门人受了重伤,被留在山谷里头,也不知是死是活,总得让我去瞧瞧吧?”

  梁归璞叹息:“这里谁都能随时离开,唯独枫云山庄,这几日还请暂留。至于留在山谷里的伤者,守山人已经去照料善后,赵公子不必担心。”

  “梁、盟、主,你莫非信了叶霁的鬼话连篇?”

  赵菁满脸阴鸷地切齿道:“那姓叶的是个疯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差点把山震塌了,把我们活埋进去。他不要命,还想让我们一起陪葬——有这么自证清白的么?不是疯子是什么?他的话也能当真?”

  他已全无冷静,自然也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更像疯子胡言。

  梁归璞疲惫地摇摇头:“赵公子请这边来,不要再说了。事情未分明之前,梁某若是让阁下离开玄天山,这个盟主,也不必做下去了。”

  “你简直连活都不该活下去。”

  天外一个冰冷彻骨、无情到极致的嗓音传来。

  那声音乍然响起,还不见其人,在场之人就都感受到一股电流刮骨的滋味,栗栗股战起来。

  那音调尽管冰冷无情,长风弟子们却从泪水涟涟中猝然抬起头,悲切的心中闪过丝丝痛快。

  梁归璞脊背一阵冷麻,出于宗师的本能,后退了一步。

  他刚离开站立之处,一把冷光凌凌的长剑便从天上直落而下,插入雪下青砖石,直抵剑柄!

  以这一剑为中心,整片广场都被灵波冲击,砖飞石碎,红雪扬起一场花瓣雨。

  那剑气余波,震得人人脸色煞白,个个站立不稳,血雪落了满身,显得十分狼狈。

  李沉璧已经现身在指月塔前。

  他身上衣物被碧火灼烧,熏黑褴褛。长发散落无风自动,眼珠猩红雪亮,嘴唇却十分苍白。神情姿态,竟显得有些魔态——他当真是刚从怨鬼喷涌的地狱中走出来的。

  李沉璧垂下眼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眼睫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一勾手指,几片碧绿事物从雪堆下飞到他手中。

  星玉短剑破碎,剑下冤魂的血液流尽,褪回了初时的碧绿。

  “渡冥狭间的结界,我铸好了。”他环视众人,声音生硬干涩,“我师兄叶霁呢,他在哪里?”

  苏清霭见他雪白的皮肤上,深青色的咒纹从颈处蔓延,十分诡异,心中一揪,呼唤:“……师弟!”

  李沉璧的目光立刻锁住了她。

  对视的一刹那,苏清霭在那双冰雪覆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与惊惶。

  ——这神通灵性接近天人的小师弟,其实已经猜到他的师兄遭遇了些什么。

  他之所以问,也许是心中还存着侥幸。

  也许,他在用他的方式,压抑内心的嗜血猛兽出笼,吞山吞海吞掉所有人。

  “苏师姐,”李沉璧头一次这样称呼她,“师兄在哪里,你告诉我。”

  “他……”苏清霭沉重地闭了闭眼,“叶师兄震碎了星玉短剑,坠下悬崖,不明生死。”

  “坠下悬崖……”

  李沉璧的目光变得空空荡荡,灵魂已不在躯壳,声音也不像是自己发出的,“不明生死……?”

  “他们把师兄逼上了绝路!”

  钟燕星从玄鸟背上滚下来,歇斯底里地怒喊:“他们认定师兄是指使傀儡的罪魁祸首,不肯放过他,师兄被迫自证!这个仇,长风山誓死不休!”

  众人寂静得不敢大声呼吸,如同一座座死气沉沉的墓碑。

  李沉璧牵线木偶一般,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雪,碾出几缕浅红融水,抬起头茫然如梦地问:“雪都被染红了,是他的血吗?”

  “不,不是叶兄的!”万铮实在看不下去了,“是从那把鬼剑里流出来的。”

  他神情黯然:“叶兄耗尽灵力,全力击碎了那邪物。他连自己的剑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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