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微微发颤:“当年师兄遇到我,要我跟你走,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纪饮霜?师兄这么些年偏心我, 也是因为我像他?你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一连串问题砸得叶霁发懵, 不等他回答,李沉璧凑去将他的嘴唇咬住,狠吮重咬一番,尝着那股久违的气息混着淡淡血腥, 说道:“我吻着师兄的时候,师兄心里是谁的脸?”
又去扯他的腰间系带,“还有做这事的时候——”
叶霁死死攥着他的手指,不准他再下移,目光复杂深重。
他确实一时懵了,等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或许有些事,早就在李沉璧的纤细敏感的内心中扎下了根。
只是李沉璧从来不说,他也无从察觉,直到那份埋藏许久的阴暗情绪,终于在见到名为“霜霁”的长剑后,决堤成洪。
想到这里,叶霁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并没有因李沉璧近乎荒谬的胡思乱想而生气,相反的,心里涌出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滋味。
李沉璧被他的神情伤到,立即以为这就是默认,几乎绝望。
李沉璧用手捂住了脸,五指颤抖,想将这张令他痛苦的面皮撕扯下来,扔在地上,焚烧成灰。
“我以为师兄多年的偏心爱护,都是出于真心。就算对我没有情意,至少……也有亲情友爱。”
李沉璧心痛到极致,眼前昏黑不定,沙哑的笑声杂着哭腔,从指缝间漏出:“既然这样,我当初表白心意,师兄还推拒什么?你反正也见不到纪饮霜了,索性把我当个替代品,一解相思不好么?还是说,师兄对我还有一点微薄的师兄弟之情,不忍心欺骗我玩弄我,舍不得用刀挖我的心?”
叶霁双目微微睁大,一把扯下了他挡在脸上的手。
“微薄的师兄弟之情?李沉璧,你敢和我说微薄?”
叶霁怒了,狠狠搓着他脸上的指印:“你现在讨厌自己的脸了?就因为你这张脸,因为你从小不上进,我生怕你被欺负,怕你受辱遇险,事事护你教你,为你操心无数。别说是捡来的便宜师弟,我就是养亲生儿子也没这么上心,不是想听你有朝一日胆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推翻这么多年的一切的!”
他越说越气,连师兄的风度也顾不得了,扑上去把李沉璧按倒在床铺上,就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李沉璧被他用力捣了几下肋骨,心潮翻涌。越是眷恋这么多年的美好,越是被那嫉妒怀疑折磨得恨意淋漓,恨不得把这人揉成团,一口气吃下去。
“嘶……”叶霁痛哼一声,抓着他的长发往外扯,“你敢再咬我试试?”
李沉璧叼着他不放,眼眶赤红:“你不给我咬,想给谁咬?纪饮霜?他睡过你吗?”
叶霁眼前天旋地转,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李沉璧心伤地想,你听不得我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纪饮霜在你心里犹如神明,不准我亵渎他。他在你心里重于泰山,我却是一根任你抽来抽去的鸿毛。
叶霁愤恼地想,你仅凭虚无的臆测,就断定了我与师叔之间有苟且,我还未置一言,就认定我对你的心不真,白疼你了。
两个人谁都憋着一口气,四肢纠缠,气喘吁吁地翻来滚去。
李沉璧不断在他身上咬出齿痕,叶霁竭力踹开他,不断推开那张绯红的脸,用手肘捣向他的腰部和肋骨。
在李沉璧的湿热唇齿与馥郁体香的夹攻中,叶霁只觉心跳得极厉害,喘不上气似的,深呼着仰起头。
......旷得太久,身体的反应根本不受控制,也经不起这样打闹。
李沉璧当然有所察觉,昏暗发红的眼底,有簇火花闪烁了一下。
叶霁偏过头,了无生趣地想:不如就此装晕——
李沉璧将他翻了个身,就着这个匍匐的姿势,压覆了上来。
“做什么……”叶霁支起一边手臂撞他,连连喝止,“还不快放开!”
李沉璧不放。
叶霁急喘着,握住他垂下的发缕,侧头质问:“李沉璧,是不是我无论怎么答复你的心意,你都非要与我相好不成?”
李沉璧咬紧他后脖肉,如同野兽叼住猎物,却舍不得一口断喉,又担心一旦稍稍松口,猎物便会一挣而脱。
叶霁道:“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不给我任何选择。我无论是爱你,还是不爱你,你都有千方百计将我抓住。”
他放轻了声音:“沉璧,你第一次对我这样做的时候,可曾想过我高不高兴,愿不愿意?”
李沉璧骤然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叶霁差点以为两人要维持这个姿势过夜了,李沉璧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充满心酸。
“我知道师兄在提醒我什么。我对师兄的所作所为,是强|暴凌辱,我也下作得很,有什么立场指责师兄拿我作替身。何况师兄对我,本来就没有任何情爱……都是我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罢了。”
愣了一愣,叶霁低声道:“你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不过……”
李沉璧不想听他的“不过”。
“不过”之后,或许是安慰,或许是解释,但都抵不了前面的那句“有道理”。
他欲哭无泪,将叶霁的头按进了枕头。
叶霁鼻腔都是酸的,颤巍巍握住李沉璧手腕,声音零碎:“真的够了……我身上还有伤……”
“在陨星谷里,师兄比现在伤重十倍,不也对我求欢?现在想必也不在话下。”李沉璧明白重提起这段事,乃是愚蠢至极,却什么也顾不上,“那时师兄想的人是我吧?是不是?”
叶霁哪还听得进他说了什么,半阖双目,手指倏乎用力,抓破了身旁的枕头。
他头昏且困,弄不明白小师弟究竟在想什么,握住他手腕:“咱们还有话没吵完……等我休息会,头脑清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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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体力透支,这一休息,竟是睡到了黄昏薄暮。李沉璧早就不见了。
叶霁翻身从床上坐起,觉得腿根间摩擦着生疼,红着脸暗骂一声,起床清洗穿戴整齐,径直去了李沉璧的居所。
李沉璧却不在,叶霁扑了个空,觉得有些意外。这个时辰,山里都快黑了,这小子还能跑去什么地方?
想到李沉璧通红的双目,那些自暴自弃的话犹响在耳边,叶霁按住胸口,像有人在他心里狠掐了一把。
叶霁再也等不了了,翻遍长风山也非要找到李沉璧不可。
演武台不在。
食庐不在。
潇爽台不在。
赏瀑的小亭不在。
山路上的弟子们见大师兄四处奔走,形色匆匆,不由纷纷关切询问。叶霁立即问他们见到李沉璧没有,一连问了十几个,结果人人摇头。
“李师弟么?我见他申时从山门外回来,提了好多坛酒,谁叫也不理会,应该是往枕草坡的方向去了……师兄慢点小心伤!”
叶霁头也不回,遥遥地对那弟子道:“——我已经养好了!”
第54章 云开月明
枕草坡, 故顾名思义,山坡一片绿草如茵,可供枕藉、打滚。
叶霁赶到时已经明月在天, 清风和畅,送来阵阵酒香。
闻出了酣春酒的暖甜气息, 叶霁又朝草坡走了十几步,果然看见月色下,一棵古树隐隐绰绰的影子里,卧着五六个圆圆的酒坛,中间还躺着个人。
“真是疯了,”叶霁走过去踢了一脚酒坛,“你才多大, 就这样酗酒?可别喝傻了,我又要重新教起。”
李沉璧呼吸沉沉地躺在酒香中, 凤眼睁开一线看他,又重新闭上。脸颊一抹残霞浅红, 嘴唇鲜艳润泽, 像是晕在水里的胭脂。
真美啊,叶霁瞧着小师弟心想。
“三年前,我带你来这里练角摔,还记得么?”
叶霁见他不理会, 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次你我在草地上滚做一团, 你忽然跳起来, 红着脸跑了,怎么也叫不回来,我还对你发了脾气——毕竟可是你自己主动想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