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在他身边盘膝坐下:“现在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跑了。”
他弹了下李沉璧的鼻尖,笑道:“那时候你多羞涩啊, 为什么大了几岁,就变成这样了?”
李沉璧不装醉了,目含怨怒:“反正不管我什么样,师兄都不喜欢我。”
叶霁正色看他:“李沉璧,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李沉璧蓦睁双眼,思索着“此喜欢”是否是“彼喜欢”。叶霁这才发现他眼底尽是血丝,眼眶比哪一次都要红肿狼狈。
“沉璧,你是不是哭了很久?”叶霁含着丝丝心疼,皱眉问。
李沉璧声音沉闷沙哑地道:“我今日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师兄不必担心我会再哭,徒惹人烦。”
叶霁想象着他边哭边灌醉自己的模样,心疼之余,哭笑不得:“你喝了五坛酒,现在却还清醒得很,可见酒量太好也是个缺点,借酒消愁时格外费酒。”
李沉璧气得翻身背对他。
叶霁:“不理我?好,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别在这儿喂蚊子。”
他起身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李沉璧还躺在那儿。叹了口气,慢悠悠越走越远。
身边的空气如水一荡,像是撞进了什么结界中。叶霁转过石峰,眼前又是一树一人,草地上散落着五六个酒坛。
叶霁都忍不住要笑了,却故作被戏弄的样子,愤愤折身又走。每次都走不出几十丈,就又鬼打墙地走向了李沉璧。
用脚尖“骨碌碌”拨走几个空酒坛子,叶霁重新坐到了李沉璧身边,先是噗嗤一笑,接着哈哈笑个不止,后背乱耸。
见李沉璧眼神越来越不对,叶霁才敛笑摇头,推他肩膀:“不想我离开便直说,悄悄使得什么伎俩,害我白走那么多路。”
“这是境。”李沉璧说道,“境中一切都任我变幻。我想用这个境困师兄一生一世,也不是做不到。”
“这是在威胁你师兄?”叶霁支着脸颊,指尖一下下敲着地面,“我不合你心意,便要关我一世?”
“师兄哪里都合我心意,是我不合师兄的心意。”李沉璧眼中的冷厉疯色越来越重,微微扯动嘴角,“既然这样,与其等师兄将来弃我而去,不如趁早将你关起来,藏在境里,谁也找不到我们。”
叶霁在他说出更多的疯话之前,抬起他下巴,吻住了那张酒香弥散的嘴唇。
“看来真没少喝,”叶霁抿了抿口中余香,“弄得我都有些醉了。”
李沉璧为这猝不及防的吻傻了一下:“师兄……”
叶霁竖起一根手指,对他轻嘘:“听我说。”
“如今我就在你面前,把一切都剖白给你。”
叶霁慢慢笑了起来:“当年我一眼见到你,发现你长得像对我有深恩的故人,当然会对你偏心,这不是人之常情么?可我没想到,这一偏心,竟偏了这么多年。”
用手指抹去他唇上酒渍,叶霁叹道:“李沉璧,长风山所有弟子都叫我师兄,可我唯独偏心你这一个师弟。”
若是没有“发现你长的像故人”这句前提,李沉璧也许会因为最后那句话而做一整年的美梦。
可多了前面的那句话,这份偏心,就变成了刮骨钢刀,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里生刮出来。
李沉璧不甘心地哭了。
“嘘——别哭,”叶霁把他潮湿的凤眼捂住,“动不动就掉眼泪,你这毛病改不掉了。可别到了八十岁,在我面前还这样。”
李沉璧哭得无法喘气:“你会陪我到八十岁么……你早就跟着那姓纪的奸夫跑了!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一定杀了他……”
叶霁被奸夫这个词所雷击,在李沉璧臀上狠抽了一记:“胡说八道什么!”
李沉璧此刻已变成一块滚刀肉,咬牙切齿地道:“师兄听不得我要杀他这话?我偏要杀,你且看我做不做得到!”
“只要他敢回来,我就要他生不如死,再烟消云散!这世上没了他,只有我长着这张脸,我看你还能拿我去替代谁!”
在叶霁惊愕又复杂的神情里,李沉璧露出一个神志混沌的苦笑:“……对,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铲平。”
“不,说错了,没这么麻烦。”叶霁看不惯他这副笑,轻拍他的脸,“手伸出来,握紧我这只手。”
待两人十指紧紧交握,叶霁坚定地道:“你只要做好这一件事就行了。”
李沉璧愕然发怔,结结巴巴地道:“师兄,我、我不懂……”
“这有什么不懂的。”
叶霁想表达心意,却奈何羞耻得很。但他是大师兄,不能在师弟面前扭捏如小儿女。
要怎样才能不扭捏呢?
向来克己守礼的叶仙君骤起翻身,将梨花带雨的小师弟压在了身下。一掀衣摆,穷凶极恶地骑在他腰间。
李沉璧促喘微微,迷茫地看着他,眼波里倒映出一个叶霁——万物消散,只剩下一个叶霁。
“我只问一句。”叶霁将他下巴抬起,怀着一腔决然与珍重,低头目不错珠。
“沉璧,你肯不肯与我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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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了这里,感慨万千
翻翻进度条,还有一百章……小情侣加油吧,走到第二个春暖花开
第55章 爱念无穷
叶霁在李沉璧那张完完全全愣住的脸上, 落下一个又一个的亲吻。
李沉璧难耐地低吟一声,握住他手指,像是喘不上气来, 下一刻就要晕厥:“师兄对纪饮霜……究竟有没有苟且之心……”
“对他,没有。”
叶霁又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对你有。”
凑在他耳边,叶霁低声吐诉:“这些天并非故意不理你。我想了很多,在策燕岛上我曾说过,我从不轻易许诺,对人的爱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完——我若说出了口,那就真如金石, 绝无虚假。”
“你以为我在透过你思念纪师叔?我承认有时候是,你们两个容貌肖似, 看见你的脸,我偶尔会想起以前师叔还在门派的那些日子。”
不等李沉璧发作, 叶霁紧接着道:“可是沉璧, 从捡回你开始,我从没有一刻把你当成他。”
叶霁甚至想象过,若是师叔得知了李沉璧的存在,定会对这个和自己顶着肖似面皮的后辈大为嫌弃, 甚至无法共处一室——纪饮霜讨厌粘糊腻歪的腔调, 瞧不上动辄掉泪的德性, 警惕阴阳面切换自如的人。
……可叶霁喜欢。
或者说,叶霁喜欢这样的李沉璧。
也许是老天故意雕琢出了这样一个鲜活的、独一无二的小师弟,只为来和他做伴一生。
“你若是领略过纪师叔的风采天性,再观照自己, 就会明白,我绝不会将你与他混淆。师兄希望你,不要把纪师叔视作成仇敌,视为你我之间的业障。”
叶霁深深地望入李沉璧那双令人心折的凤眼:“沉璧,师兄不愿你心里有一丝不甘,更不想见到你有任何的妄自菲薄。”在他额上落下一印,“今后不要再动这些傻气的心思了,徒惹我心疼。”
“怎么不说话?”见李沉璧兀自神游天外,叶霁叹气,“不想和我好?”
“……想。”李沉璧像从噩梦中惊厥而醒,声音如呜,“我想得要命。”
叶霁擦擦他的眼泪,微微而笑:“想要什么,师兄都答应你。”
李沉璧终于不哭了,脸烧成晚霞,分不清是醉是喜还是羞:“我想睡师兄,想得要命。”
叶霁:“……”
他提起喝剩的半坛子酒,仰头一饮而尽。脸含红云地把坛子丢远,犹如一个摔碎酒碗就提槊上沙场的将军:“来!今日陪你做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