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毕竟是一件太过于本能的事,刚出生的孩子就会笑,被挠到痒处也会笑,这是自然而然的天性。大伙儿看到连平良的惨状,也只能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忍住,千万忍住。
“行了,不是我要吓唬你,你们这群外地人不懂规矩,就是要多打打才长记性。”孔姐语重心长道,“别再问规定不规定了,我就告诉你们吧,除了明确说可以干的,其他任何事都不能干——
“听明白了没有?这里是工厂!这里禁止一切!”
“明白!”
在孔姐的吆喝下,他们各自去领了进厂大礼包:包括一个装有各种生活用品的红色塑料桶,枕头被褥,以及两套可以换洗的藏蓝色工厂制服。
每个人的制服胸口都有自己的身份牌,而谢云逐的那件胸口写着:06区06号。
弥晏也得到了自己的制服,是符合他尺码的小号,胸口写的是:06区06号家属。
孔姐给他们八人开了两间宿舍,按照性别各分了四个人进去,谢云逐再次举手:“我这里有个孩子,少张床。”
“省省吧你,给你住不错了!”孔姐拎起弥晏的小瘦胳膊甩了甩,“这么小的小鬼也算个人?不会半夜还要钻你哥怀里吃奶吧?”
弥晏的脸涨得通红,“我很大了,我不吃奶!”
大家看他脸颊红扑扑的委屈样子,有点想笑,但掐大腿的掐大腿,咬嘴唇的咬嘴唇,都坚决地忍住了。
唯有谢云逐没事人一样——他本来就不怎么笑,这条禁令对他来说跟放屁似的。他只是觉得不大方便,虽然系统没有将弥晏识别为清理者,但相应的NPC也不会把他看作人。
“6点钟准时开晚饭,就到这个位置来领盒饭。”孔姐站在宿舍的院子门口,“我们的盒饭顿顿都有荤菜,这么好的条件在外面你们提着太阳也找不着。本来卖20块钱一份的,看在你们还没开工的份上,今晚明早的饭都免费送你们。”
“谢谢孔姐!”
“再说一遍,晚上不许离开6号宿舍,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出去。明天早上5点钟,还是这里领早饭,吃完我带你们去厂里。就差把你们都喂成猪了,干活都给我拿点力气出来!听明白没有?”
短短半天时间,大家已经被训得服服帖帖,异口同声地大声答道:“明白!”
第34章 ■话?
孔姐走了之后, 大家就各自进宿舍放东西。里面实在狭窄得可怜,面对面是两张双层床,中间一张破木桌子, 过道狭窄得快站不下人。没有任何能装东西的柜子,好在他们的行李也不多。
“你带着孩子, 上下不方便,你睡下铺吧。”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50来岁的男人,对谢云逐说。谢云逐记得他叫张百善,是工地上开吊车的,第一次进游戏,住隔壁的乔春英是他老婆。
“没事, 我睡上面。”谢云逐拍拍弥晏的屁股, 那小孩就猴一样,轻轻松松地爬到了双层床上铺,觉得很好玩似的, 在硬床板上打了个滚。
“也行。”张百善熟练地把鞋子踢到床底下,在下铺铺上了床单, 然后坐在那边抠脚发呆——对他来说, 进厂就好像回家了一样亲切。
谢云逐也上了自己的床, 居高临下地观察全局。对面下铺是那个开局就以身试法的连平良, 正哭丧着脸给自己上药。上铺则是那个棕毛外国人,一开口中文居然不错:“你好你好,我叫麦扣, 来自米国, 幸会幸会!”
他友好地咧开嘴,露出了闪闪发光的微笑,忽然又想起什么, 立刻抿紧了嘴,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事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这洋鬼子人长得瘦长一条,相貌颇为英俊的,就是拾掇得不好,下巴腮上都是没剃干净的棕黄胡子,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像个猴精。
“6号。”谢云逐直接把自己的编号当作姓名,麦扣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知道,6在华国是个好数字,六六大顺!”
谢云逐没再理会他,转而研究起自己的小床——这是一张0.9×2米的硬板床,实在小得可怜,装下他一个成年男人已经是强人所男,再塞进一个弥晏根本就是男上加男。
“喂,你就不能变回毛球吗?”谢云逐很认真地打量着他。
现在这个姿势,是他曲起胳膊托着脑袋,侧躺在床上,而弥晏小鸟依人地缩他怀里,乱蓬蓬的小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
“回不去了,我已经长大了……”地方实在有限,弥晏不得不紧贴着他的胸口,忽然想起孔姐说的“吃哥哥的奶”什么的,小脸涨得通红。
谢云逐“啧”了一声,捏着他的脸警告道:“你睡觉时候自觉点,敢挤我我就把你揍出原形。”
“嗯。”弥晏乖乖地把自己的身体抻直了,像一根细面条一样贴在墙上。当然了,他就算拉直了也很矮,头已经搁在男人的胳膊上了,脚丫子还是只能碰到他的小腿。
还不够、太短了……弥晏在心里暗自比划了一下,想要把阿逐装进去,还要长得更长更长……
他没说什么,世界警察麦扣却看不过去了,开始跨床执法:“嘿,6号,你这是虐童!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孩子带进副本,还指责他……”
谢云逐翻过身看了他一眼:“麦扣,你知道为什么小明的爷爷能活到99岁吗?”
“啊?”麦扣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经典华国笑话,“因为他不多管闲事?”
“因为小明的爷爷还没被我揍过。”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有精神病,是无行为能力人。”谢云逐指着自己鼻子说,“听得懂吗?就像盲人出门要牵导盲犬一样,我出门也要带着我的狗呃、我的监护小孩。”
“噢,我的天哪……”结合他的种种表现,麦扣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神情逐渐变得怜悯,“都生病了还要进游戏,你一定过得很艰难……”
“对,就是这样,你再和我多说一句我就要犯病了。”
麦扣立刻牢牢地闭上了嘴。
谢云逐满意地转了回去——精神病是他在游戏里的惯用人设,一般在逃不过的团队合作中使用,一旦立稳了,效果拔群。
孔姐说不能离开宿舍区,他们也不打算在一开始就违反规定。接下来的时间,就和隔壁女宿见了面,互相认识了一下。又去看了看所谓的澡堂——也就是一间集厕所、淋浴房、洗衣房、蟑螂繁育所为一体的独立铁皮房。
澡堂旁边,又有一个不大的房间,没有开窗,门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锁,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用的。
下午6点不到,他们都自觉地去了门边等候,孔姐还没来,忽然从他们宿舍区的隔壁,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啊啊啊!为什么又是周一!怎么又是周一!杀了我吧!杀了我——!!!”
“操啊操啊操啊和地球爆了立刻爆了毁灭吧——”
“呜嗷嗷——呜嗷嗷——呜嗷嗷——”
“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人发出来的声音,但又类似于动物的嚎叫,发泄似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隔壁应该是5号宿舍,有一道围墙挡着,还有一扇看起来没上锁的门,一靠近那里,就能闻到阵阵恶臭,像是猪圈一样。
清理者们都还记得第二条规则——无视一切奇怪的声音,所以没有人蠢到开门去看。
“反正早晚会轮到你们的。”孔姐的话犹在耳侧,到底发生什么,会让那群人像动物一样嚎个不停?隔壁并没有任何殴打或者强迫的声音,然而这嚎叫一声连着一声,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好可怕……”弥晏缩了缩脖子,他并不怕鬼怪之类的东西,可是这样异常的、完全无法解释的人类行为,总会叫他毛骨悚然。
谢云逐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捏了捏,“的确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