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燚盯着她,心中升腾起莫名的哀伤,仿佛与对方认识了很多年,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亲切熟稔。
她是谁?
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只要再一深想,从眼球到太阳穴到颅骨再到深深的脑髓,都是一阵阵地发痛,就算忍着疼痛搜索整个大脑,却也怎么也找不到与之相关的记忆。
“你是谁啊?”邱燚终于用细细的嗓音颤抖着问,“我们见过的吧?”
四火定定地看着她,将她所有微妙的表情都收入眼中,心底止不住地难过,像是一把钝刀在一下一下刮磨着心脏。
邱燚不记得她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完全忘记了所发生的一切。
这也是因为时间到了的缘故吗?
这个世界不允许一点外来者的存在痕迹留下吗?
四火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最终压制住拼命外露的悲伤情绪,放平唇眉,压着嗓子说:“是,我们见过的。”
邱燚死死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过去所有发生的一切。
四火说:“今天是你生日,我过来看看你。”她哽住了,吸了口气才继续道,“生日快乐,邱燚。”
一种酸楚从心底冲向喉咙,邱燚说不出话,害怕只要一开口就不会不受控制地哭出声来。
四火看着她:“没关系,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听我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好好地谈恋爱,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不要害怕。”
邱燚眼眶盈泪,哽咽着:“可是,可是——”
四火勉强笑了笑,给她一个一触即离的拥抱,“下次不可以这么随便哭了,邱燚你要坚强一点。知道吗?”
邱燚点头,从鼻子里发出嗯声。
“生日快乐,邱燚。”四火一步步退后,走出小径,朝她招手,人影仿佛在日光下渐渐变淡,“再见,邱燚。”
邱燚急忙去追,“你要去哪?”
四火露出灿然一笑,“我要走啦,去另一个地方,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泪水夺眶而下,邱燚双腿发软,踉踉跄跄追了几步,但对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树林掩映的小道中。
“不要走,等等我啊。”
她虚脱似的跪坐在草地上,低头捂住满是泪痕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从东方升至天空中央,再慢慢往西边滑落。蒋焚坐在河边的长椅上,雕塑般地看着波澜不兴的河面。
四火在桥上伫立,眼底映照出静静流淌的河水,再往远看,是陌生又熟悉的高架桥、纵横交错的宽阔马路。
她侧过脸,看向河岸边静坐的蒋焚,下了桥绕了一小段路往河岸小道走去。
轻轻在长椅边站定,四火心想:如果我不碰他,这么近的距离,他也不会发现我的存在吧?
这样也很好,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仔细地看过他。
四火心底自嘲地笑了声,今天以前,从来没想过还会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
同桌也好、朋友也罢,或者算是喜欢的人,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他。四火嘲讽自己,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对人动心,然而这么快这么简单地就对一个人动心。
四火轻轻地坐在他身侧的长椅上,蒋焚闭着眼睛,手臂放在大腿上支撑着下巴,仿佛没有察觉有什么人坐到自己的边上,自顾自地假寐着。
不知过了多久,蒋焚睁开了眼睛,细密乌黑的睫毛像是鸦羽在眼下投出阴影,侧面看来,长眉锋利笔直,鼻梁挺拔,略微干涩的嘴唇不薄不厚,弯出好看的弧度,英俊的线条从额头一直起伏到脖颈。
但最好看的是眼睛。棕色的像琉璃、像琥珀、像黄玉一般的双眼。
如果以后看不到了,四火觉得会很怀念,但转念又笑出了声,倘若时间到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多半是摔死了,哪来的以后呢?
蒋焚忽然转过脸,略有所觉地摸了把身侧,四火伸手接住他的手。
太阳缓慢接近地平线,天光变作色彩浓丽的暖色调,随着一阵悠远的钟鸣声传入四火的大脑,夕阳终于与地面相切,夜晚开始与白昼擦肩。
四火沉静的脸庞倒映在棕色的眼瞳中,蒋焚握着她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我看见你了。”
“嗯。”四火眼中泛着泪光,“你曾经说喜欢我,现在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