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稼忙起身跪下,磕一头,嗓音哽咽:“大人保我一命,即是保了我家门上下几十口,再不敢有其它奢求。”
“我教你法子不可同任意一人说起。”沈泽棠言语依旧十分柔和:“即便你说了,我照有法子回转,而你却是株连九族的命了。”
郭稼喏喏应承,沈泽棠命他起来复坐,商议了二个时辰才止,才令沈桓带他从吏部后院偏门出,以避人耳目。
郭稼千恩万谢后,随沈桓去了不提。
徐泾见他离去,摇头叹道:“又是个受人栽赃陷害的官员,若不是有百姓请命,后续境况委实凄惨。”
沈泽棠看他面色戚戚,倒浅浅笑了:“官场便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能做的只有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说起还是郭稼自个太大意,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参政赵德是个从三品,觊觎他这个工部右侍郎职已许久,明眼人皆知,他却不晓提防,还于此人相交甚厚,私下怕是讲了不少政务杂事。”
徐泾补充道:“赵德不简单,光靠从郭稼处探取消息,并不足以致其丢官,想必他背倚靠山助力。”
沈泽棠微蹙眉,显见早已预料,对徐泾的话并不吃惊,甚很平静的神情,半晌才回了句:“工部若再被徐首辅占去,他的权势只怕到时,即便太子即位,也要忌他五分吧!”
“沈二爷打算怎么做?”徐泾面露疑惑,饶是他陪在沈二爷身边数年,还是拿捏不住他的心思。
“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沈泽棠眼中显了深沉墨色,遂不再多语,批阅起公文来。
徐泾不便再打扰,出得门去,恰遇沈桓还复来,问他可把人送走了,沈桓点头,忽儿笑了,凑近他道:“你竟不知那老儿,和二爷说话时溺了一身。等出来他走我前头才窥到,滴滴嗒嗒淌了一路。”
徐泾脸色一沉,斥他道:“此话可莫让沈二听到,否则有你苦头吃。那郭稼你莫看今日落魄,却为官清正,曾有诗云‘清风两袖去朝天,不带江南一寸棉。惭愧士民相饯送,马前酾酒密如泉’足见他有多得民心。连沈二都颇敬重他。”
沈桓挠挠头有些不相信:“前我去送茶时,可没见沈二有多担待他。”
徐泾不想理他了,真是白跟在爷跟前数年,沈二何时把心思坦露在明面上过!
第捌壹章 妙计现
奉天殿,早朝。
如今皇上年老多疾,鲜御外朝,政事悉付由太子朱煜决断。
锦衣卫指挥使牟武,在禀查抄籍没王申大将军货财明细:“金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贰俩,散银八百万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龙盔甲三十,玉琴一。府中女眷二十入教坊司。”
朱煜边听边颌首,年轻的面庞,怒气不遮不掩:“王申欺辱使臣之妻,擅刑官吏,后至里通叛国,瞧这贪污受贿,以卖官鬻爵及强取豪夺敛财清单,妄父皇对他诸多信任。”又问首铺徐炳永如何处置这批财物。
徐炳永语气谦恭道:“依吾朝刑法律例,一律充入国库,卑臣倒有个提议,不知可否当讲。”
朱煜允,他接着说:“王申官拜大将军,统管兵士数年,在军中威仪犹在,倒不如将查没的货财,一半用做军饷,可警训兵士又能安服人心,另一半则皆充入国库。”
“徐大人思虑周详,此提议甚为妥当。”朱煜转怒为喜:“准奏!”
都察院御史出列,要奏工部右侍郎郭稼贪污赋税、私吞官粮等罪,朱煜问他可有新证,那人嚅嚅道无。
朱煜有些不悦,皱眉道:“此人之案弹劾频频,却无实据,前奏清吏司郎中廖秋为其同党,却未问出所以然来。不如由锦衣卫将其捉拿入狱,看他自个可招认。”
沈泽棠置文官首列,神色平静无波,恰此时,吏部左侍郎李炳成出列,恳请有事要奏。
得准后方禀:“近日得报,郭稼在家得了疯症,微臣与刑部右侍郎张大人前去核查,他竟在闹市中上窜下跳,脱衣嘻笑,不肯回府,露宿与街头,饿了向路人乞讨,至乞丐碗中抢食,以陷癫狂之状。尔等恐他装疯,拿各种方法试他,却是无效。”
朱煜默了默,朝沈泽棠看去,问可真?
沈泽棠出列道:“此事影响颇广,已是官民皆知,微臣与徐大人随丁尚书亲自去其府中探望,哪想在园中遇到……”他顿了顿,说的清晰明了:“郭稼正拾狗粪入口,且大口食啖,吃得颇为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