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贫寒家境如出一辙,哪里有什么闲钱再负担旁人。
……
张步岩原想等看舜钰分入哪堂,可所背箱笼委实沉重,他身板如根豆芽,细长嬴弱,渐感体力不支,只得告辞朝斋舍去了。
又过一炷香功夫,舜钰轮到典薄李青田面前,恭敬自报家名,并双手捧上招学笺书、户籍薄等文书。
李青田在厚厚一沓监生名录里查,连翻至最后一张最后一个才寻到冯舜钰三字,不由撇起嘴,抬眼细瞧她一眼,也不吭声,复又低头登录。
舜钰暗暗诧异,在府学念书几年,大小科考轮翻下来,自然明白个道理,愈是名次靠后的,成绩愈劣等,往昔她独占鳌头,这里却最后一个……怎生有种惴惴不祥的预感。
半晌李青田登录完毕,递给她张文书收条,即完了事,让她再去寻典籍领书册。
典籍方松倒不像棵高直松,却是五短身材,圆脸大眼,厚唇一咧,极似尊弥勒佛,抬手如蒲扇,朝舜钰肩上一拍,满脸笑咪咪地:“冯监生入正义堂。”
话音次落,已麻溜的递来数本簇新的《四书》《五经》等,秦兴忙凑前伸手接过。
方松看看他,似曾见过又记不起是谁,不愿为个小厮费脑子,权当过眼云烟,转手热情招呼起下一个新生来。
舜钰心知肚明,落得进正义堂的地步,定是那跑偏题的文章惹得祸,想想一年半的学制,才得升入中级二堂,她哪里等得起呢。
抑住那份失落,强打起精神至掌馔杜严处,杜严天生苦脸,鼻若刀削,嘴角倒垂,泛阴沉晦暗之气,着实另人望而生畏。
他只瞄了眼舜钰手里攥的收条,微颌首,身侧吏员告知舜钰,斋舍分在丁字十六号,一并递上衣衫被褥等物,鼓鼓囊囊一包,秦兴同梅逊忙抱接过。
此时万物领全,即可回斋舍去认门打理。
“爷怎不走?”秦兴走了数步,回头见舜钰正抬眼望着彝伦堂出神,有些奇怪。
却不知舜钰起了旁的心思,只朝他嘱咐,先领梅逊及还在歇息的小厮,带上行装奁事,自去寻斋舍摆放,她稍转即回。
秦兴应承下来,似想起什么忙道:“前日三爷让我捎句话儿来,说这里可是国子监,学规好生严肃,不该去的地小爷勿要乱闯乱撞,招惹出事来,不允说是秦府的远戚。”
那人嘴里可有一句好话!舜钰撇撇唇,敷衍的挥挥手,算是听过记下了!
……
绕过彝伦堂,已无人迹,轻步慢走,只觉灵台那边的笑语喧阗,混着光阴如梭,从耳边呼啸着溜远了。
后院题名敬一亭。但见二尺宽的白灰石板道,不止干净还洒浇过水,已被春阳照得半湿半干,前一排朱墙青瓦,正门洞开,左右两边小门也半掩半敞。
舜钰不敢走正门,只从右手小门过,眼前现一株婆娑弄碧的老柏树,后是座三进的古朴院落,若直朝东厢去,正是祭酒大人宋沐办公休憩之所。
忽听那朱门“吱扭”一声,从里朝外推开,慢慢走出两个锦衣潇洒少年郎来。
舜钰吃了一惊,四面扫量,急步躲至近前槐树横枝后。
那二人随着愈走愈近,说话声也渐清晰起来,听得其中一人抱憾:“琉球学馆斋舍宽敞,且一人宿一间,旁的监生羡慕如斯,你怎还不愿住?”
第肆壹章 诉事理
语毕,传来另一人慢条斯理道:“那琉球馆里的学子,远度重洋而来,意不在精四书五经,通八股制艺,更谈什么入朝为官。他们只为领略中原文化习俗而来,与我志趣不投,只得寻适合自个的去处。”
又听问:“你虽长在吾朝,却到底来自高丽,按学规应属外籍,必入琉球馆,宋沐那老儿古板,又是万事循规蹈矩,不易通融,你怎说动他的?”
听得轻笑一声,答说:“那是外界传言怎可信?我倒觉宋大人性子持重,学识渊博,颇通情理。方才诉清原由,并未多求,他即一口应允。”
不落痕迹朝某棵槐树溜去,一串串向阳的花骨苞绽了,荼白的花瓣,倒同树干后,微露的衣袂角边成一色。
说着话人已走远,舜钰从树后闪出,思忖若宋沐真如那人所言,这般好说话,自个所求之事应还有三分成,心里略定了定,近跟才看到,两个监役倚在门槛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见又是个少年郎来,其中一个嘴里嘟囔:“怎刚走了位爷,又来一位?只怕宋大人得训斥我俩连个门都守不住,看我不把他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