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姜随兴唱道:“怯单衣渐西风劲,芙蓉散香,梧桐弄影,花花树树一梦惊,断了,去路。灯火檀香东风瘦,何处吹箫,梅花三弄,道满地落红相送,君啊,珍重。”
那箫声戛然而止,田姜等半柱香功夫,音韵再未响起,她打个呵欠,兼又夜深,遂由翠梅搀扶起身,回房歇息不提。
……
时光飞棱如电,没几日沈府便送来财礼,但见随来的青衣担夫,将财礼一筐接一筐由门外挑至正厅,竟是大半日过去还未挑完。
这梁国公府亦是京城大户,府内谁没见过大世面呢,而此时眼睁睁瞅着,尤其是那些后宅年轻媳妇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又是惊叹又是艳羡又是妒忌,各种滋味儿都有。
徐夫人把财礼单子递给田姜过目,面容含笑,打趣道:“沈家十足的诚意,老夫人及沈二爷能这般疼你,你嫁去我也放心。”
田姜一目十行看过,除一担百斤的聘饼外,有八式海味、三牲大鱼,羊酒花茶及生果帖盒……等各类惯常财礼。还包了三千两聘金,另加了翠玉明珰、金银首饰满满五担,各种绫罗绸缎布匹、四季衣裳十担……
她愈看愈心惊,二爷财大气粗,也用不着显摆成这样呀。
翠梅平日里张口闭口京城风俗,田姜知晓这财礼送的多,她的嫁妆也不能少……可她现身上只有百两纹银,徐夫人是爽快答应替她置办嫁妆,可她并不愿多破费人家钱财,毕竟非亲非故的。
徐夫人看她蹙眉为难的模样,遂笑说:“田姑娘毋庸焦灼,实不相瞒,沈二爷给了我万两纹银还有数张地契,替你压嫁妆,再算上我备下的那份儿,你就静等着风风光光嫁过去罢。”
田姜听得微怔,沈二爷果然心思缜密,考虑的周详极了。
垂颈再看一眼财礼单子上密密麻麻字儿,她心底一动,有种是真的要嫁人了的感觉。
另提沈府这厢更是热闹非凡。
平日常走动相熟的英国公家陈老夫人、礼部尚书李光启夫人、督察院御史高达夫人等几隔三岔五就来串门要帮忙。
一齐围簇看着新送来的凤冠霞帔,但见红艳艳晃眼,那金银丝线刺绣的龙凤牡丹,竟跟活了般灵动,皆啧啧称叹,只道京城最闻名的裁缝铺子,也未见得有这般绣艺高超的绣娘。
沈老夫人摇头说:“这凤冠霞帔倒不是出自裁缝铺子之手,是一个退役的宫女用了七天七夜赶制的。”
“那宫女可是名唤婉娘?她不是瞎了么?”高夫人惊讶地问。
说起这婉娘也是个奇女子,她原是宫里的宫女,有颗玲珑剔透的心,极擅缝绣针线之艺,哪怕是方帕子,都比旁人绣的精致百倍,至她宫中服役期满,所伺候的妃嫔寻碴不允她出宫,若非得求去,需自毁双目才可,她竟二话不说,拿起手里银针戳瞎了眼,如今在距京十里外的小镇,随胞弟一家居住过活。
“沈二亲自去寻的她。”沈老夫人笑道:“她虽瞎了,可手没残,绣艺牢记在心,现也只偶尔做一两件,这样的凤冠霞帔也仅做此次,以后再不会动了。”
第肆贰贰章 出嫁中(1)
沈老夫人等几正在赏凤冠霞帔,有丫鬟通传:“大太太和三太太来了。”
即从帘外走进两个妇人,瞧见房内有贵客,忙上前见礼,高夫人打量着她俩,面庞含笑说:“你们沈家媳妇都怎么挑的,瞧这相貌气度、这言行举止,竟是一个比一个的好,你老真是有福气……”
沈老夫人笑了笑,问三媳妇此来何事。
那三媳妇崔氏道:“今个梁国公府遣人来铺房,并给二爷送到一套公服及花幞头,我思忖着把冠帔和花粉让他们顺道带回。”
沈老夫人想想问:“沈二大婚,我们府里可是缺人手?”
崔氏愣了愣,摇头回话:“虽说诸事繁杂忙碌,人手倒是不缺。”
“既然不缺,就另遣管事的亲自将催妆送去,哪有让铺房带回之说,不符礼数。”沈老夫人微皱眉:“你做事应想得更周全为宜。”
崔氏神情一僵,勉力笑道:“是媳妇粗心了。”顿了顿接着说:“明日恰逢中秋,除催状盒子外,去南边采办的管事昨已回府,我瞧着那月饼花样奇巧精致,拣了金华香腿月、火鸭鸳鸯月、上品果子月、五仁香月、南乳香肉月、莲子蓉椒盐月、并杭仁豆蓉月等各十样装一盒,备了二十盒子,另还有两筐子极新鲜极大的螃蟹,不如也一并送去梁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