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一时哑然,恰高达过来问:“沈二,秦仲倒底怎麼了?真因炭气所伤昏迷不醒?”
沈泽棠不答,拿起铁锹扒松燃炭:“待光启来了,自然见分晓。”用力虽轻,还是有炭灰被惊扰,袅袅浮游四空。
高达想想也对,李光启与秦仲互为姻亲,秦仲出这麼大的事,他应是比谁都知根知底,起身踱步至窗前,朝院门张望,嘴里嘀咕:“这老儿怎还不来。”顺手将窗拨开条缝儿。
寒风蜂捅盈灌入室,陈延离窗最近,忍不住打个喷嚏,骂道:“你发甚么疯。”
高达振振有词:“我在救你们的命,通风放炭气,否则就如秦老儿下场,到时看你们人生怎奈几何!”
一众皆笑了,徐令待要开口,却见猩猩红毡帘欲掀未掀的垂荡,遂抬声问:“可是光启来了?”
外头侍卫禀话:“是夫人遣人送来食盒子。”
徐令命送进来,果然厮童墨锦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子,吃力搁在桌案上,揭开,各样精致的鹅油粉饺、酥皮火腿馅饼,还有几个皮薄透绿的净素包子,热腾腾冒烟气儿,陈延笑道:“夫人实在有心,上趟我赞过这包子滋味足,这就特地蒸了送来。”
先捏起一个自留了,又捏个给高达,高达直摆手:“我只吃高庄裂口流油肉包子,从不吃素。”
“肉吃多会腻味,你尝尝这个,吃了解油去脂,清肠理胃,脱胎换骨,又可多活十年,再纳几房妾室。”陈延边认真边玩笑,是个执拗性子,非要他接着。
高达无奈,只得咬一口,幸得包子小巧,三两口落了肚,也没吃出甚么味来。
“你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暴殄天物!”陈延摇头讽言。
高达听着不乐意了:“不吃素还带骂人的。”
“他这辈子总是要死在女人肚皮上,是吃不来素了。”徐令笑着附和。
陈延吃着包子,一面朝沈泽棠问:“昊王整日躲在宫里头,他的伤势可有痊愈?”
沈泽棠回道:“皮肉伤而已,无甚大碍,他静待十日后太皇太后寿诞毕,会使金蝉脱壳出城,吾等筹谋之计才可延续……”他忽然言语微顿,却是李光启沾雪带湿挟寒气走了进来。
脱解身上斗篷递于厮童,拽把椅子近火盆沿坐定,就着热茶狼吞虎咽吃过两个包子,整个人方缓过气来。
“你那秦亲家怎么说?”高达替他斟茶,按捺不住道:“是生是死?给个痛快话。”
李光启叹息一声:“不生不死,昏晕不醒,张太医亦束手无策。”
沈泽棠默了默,沉声问他:“秦仲素以再生华佗之称,术精岐黄,擅妙手回春术,你看可有自行用药避祸之可能?”
李光启回话:“我今整日耗在秦府内,张太医医术在太医院除秦仲外,还无人能及其左右,可巧至申时三刻,皇帝遣来白太医,徐炳永也遣了个姓唐的大夫来……”
陈延插话进来:“白太医早离了太医院,他的医术倒胜秦仲一筹,姓唐的大夫可是眉间有片胎生的红印?”
见李肖启点头,他拈髯道:“是了,此人名唤唐起元,已值天命,常年游历四方,医理极深且能断人生死,能被徐炳永寻来实属不易。”
徐令笑了笑:“实在有趣!有恐秦仲死,又有恐他不死,倒显足几方众生百态,那诊断后秦仲到底如何?”
李光启再吃口热茶,道:“我等到这般晚,那三人还在商怎么用药,皆是延魂续命的法子,秦仲一时半会难醒是真,无甚异议了。”
高达满脸焦虑朝沈泽棠看来:“沈二你该如何是好!秦仲以此避过祸端,又何必入府寻你在先,这出移花接木之计太过狠毒,他可有坦白交底于你?”
沈泽棠神色微凝,盯着铜铫咕嘟咕嘟作响,慢道:“看,你也以为秦仲必定同我说了倾城覆国秘事,那皇帝及徐炳永更不必说。既然惹祸上身,不妨坦然相待,此次为最后相聚,日后汝等对吾,应显避之唯恐不及之状,方可明哲保身。若确有十万火急之事,暗由侍卫传话便可,但也需谨慎,定有锦衣卫跟踪窥伺。”
此番话听得众人心头沉重,皆缄默无语,半晌过去,徐令才叹了口气:“沈二你又作何打算?”
沈泽棠抿了抿唇瓣:“太皇太后寿诞前定还太平,这十日内我必将‘鹰天盟’连根拔除,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