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起身去迎,沈霖等几更没想到沈二爷会来,唬得也紧随跟上。
田姜扯着他衣袖,仰起脸问:“您怎么来了?”这里最是烟火浓处,莫说如沈二爷这般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就是平常人家的男主子,也是远庖厨的。
沈二爷摸摸她的粉颊,温和道:“我来看看可有人欺负你!”淡淡瞟过沈霖等管事,不怒而威。
……二爷这话说的过了。田姜看着一众倒吸口凉气的脸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沈二爷依旧神态自若,待坐定即招沈霖到跟前来,让他寻厨司来报菜名。
沈霖哪敢怠慢,早有管事出去了,一溜烟功夫,二道小菜的、三道案酒的、四道下饭的、五道汤品的厨司主掌,皆匆匆听命赶来,至他跟前颤颤兢兢见礼。
先是主二道小菜的厨司,上前按次报菜名:“共八个碟儿,有梅干腌红甜姜、十香瓜茄、糖醋蒜苗白、酱甘螺、塞糯米糖藕、十样攒盘、炖烂熟肥美蹄子、烹酥皮鲊及鸡丝肉米咸粥儿,还有一道南枣与元眼炖的甜茶、给夫人小姐们吃,另备御赐香茶给老爷们。”
沈二爷听了颌首,又叫来掌案酒的司厨,不过是腌鸡腊鸭熏肠红糟鱼等佐酒果菜,配的是三老爷从蜀地带回的烧春酒及金华酒。他吩咐备些甜酿酒给女眷们小酌,司厨连忙答应下来。
接着是掌下饭的司厨报菜名:“共十盘儿、鹿筋酥烧松鼠鱼、火腿爪皮软煨海参、松菌、笋尖煨拆骨鸡块、葱白椒料桂皮盐酒烧羊肉桶、挂炉烧鹅配薄饼甜酱腌瓜葱段……”
沈二爷打断他,蹙眉道:“第一大割通常以整只烧鹅或烧金猪做为开席,图其酥皮艳红吉利,且刚出炉趁热吃滋味犹佳,你怎忘了?”那厨司满面愧羞,只言一时慌张报错次序,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火腿鲜撺斑鱼、蛋白爆炒荔枝腰、蟹肉烧苔菜、混几道火室里焙的春夏鲜蔬。”
沈二爷想想,叫过汤品厨司,禀两道汤品,一道罐煨山鸡丝燕窝汤,一道攒汤,又名双凤喜临门满池富贵汤。
他旋即吩咐,吃过合欢宴,各房还得回院焚香上供,时辰不易过长,四五道汤饭齐上,最后备添换三五碟果食清口。
司厨主掌应诺着退去。
田姜先在旁瞪眼倾听,终于明白何为英雄无用武之地,沈二爷把她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说了。
沈二爷语毕端起盏吃茶,看了看她问:“你还有何要交待的?”
见田姜摇头便搁下茶盏,拉起她的手:“走罢,我们吃宴去。”
田姜不肯:“二爷你自去罢,这里总要有人盯着。”
沈二爷笑着看她稍顷,点点头:“那我也在这里陪你。”
沈霖等几垂手立在侧旁,一直大气不敢出,终盼着这尊佛要走了,怎又打算留下?还要不要人活!
陆嬷嬷颠着脚匆匆过来,气喘吁吁道:“二老爷让人好找,老夫人寻你去开桌呢,二奶奶也叫一道去。”
田姜还有些犹豫,沈霖上前作揖陪笑:“二奶奶就放心去罢!二老爷方才嘱咐吾等已铭记,断不会出甚么差池的。”
田姜怎么觉得他语气里有股子求她走的意味!
“那我走了,但得有甚么拿不定的,就来寻我。”她一步一回首地叮嘱。
待跨出门槛,才抿起嘴儿笑着看沈二爷:“还有甚么是二爷不通晓的?”
园里红通通的灯笼都点燃了,廊下纱灯也散着温煦的光芒,沈二爷把她的手握进滚热的掌心,噙起嘴角笑而不语。
……
回至福善堂明间,里已坐得满满当当,沈老夫人身边留着个位儿,远远瞧她走进房,忙命丫鬟去领她过来。
沈泽棠则坐到沈三爷身侧,沈三爷把盏敬他,一面好奇问:“嬷嬷说在厨房里寻到二哥,您在那里作甚?”
沈泽棠端酒一饮而尽,才微笑说:“你二嫂娇气得很,我不去帮她,还不知被欺负成甚么样子。”
沈三爷连忙道:“二哥怎不早说,我可让崔氏去助她一臂之力。”
沈泽棠笑着摇头:“是个倔强不示弱的性子,谁得话都进不了耳……”他顿了顿:“只肯听我的话。”
“……”沈三爷无言以对。
合欢宴开桌,上过小菜,便是案酒,但见美酒佳肴、一众推杯换盏,笑语喧阗,渐入了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