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作者:页里非刀(833)

2019-06-15 页里非刀

  顾嫣没有吭声儿,面庞却发白,舜钰岔开话:“你家爷得甚么疾症?吃了这许久的药?”

  顾嫣朝正房窗间瞟了眼,才回话:“小女没来几日未细问,只晓得爷快大好了!”

  舜钰指指月琴:“方才可是你在唱曲?嗓音若萧管般好听,平日里酒廊乐肆常于同僚应酬,听多文儒骚客高雅之词,这般小情小调的反更鲜人耳目。”

  顾嫣淡淡谢过,用铁锹伸进炉口扒熄燃炭。

  舜钰吸吸鼻子:“药味儿闻着极苦!董娘子提起你家爷有腿跛之症,我倒识得位医术高明的郎中,若是有需择日就请来,也可帮衬着瞧瞧他左边半张脸,如能治愈、就无须整日里戴那黄金面具。”

  顾嫣听得一脸呆,疑惑道:“我家爷虽有腿伤,脸却是好的,不曾戴过黄金面具。”

  语毕察觉自己多嘴,恰药汤扑簇簇自盖沿溢出,连忙拿棉巾罩住药罐柄拎起。慢慢朝房间走去。

  舜钰听得这话顿如轰雷掣电,手指紧抠进梯架木屑里都不自知……果然没有猜错,自路边偶遇沈桓后,暗卫的时隐时现,沈容、董大娘言行诡谲,她那不切实际的猜疑愈发明晰起来,顾嫣出现时,她还以为自己错了……原来、原来从未错过!

  好啊……真是好啊……竟然算计到她身上,枉她……枉她午夜梦回时那么多眼泪,全白流了。

  陶嬷嬷来寻舜钰用晚膳,见她面无表情地正从梯上下地,目光沉潋复杂,看得人心底发怵,听她开口道:“你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甚么?”陶嬷嬷没来由的气虚。

  舜钰冷笑一声,不再问了!

  ……

  顾嫣端着药碗走进正房,那位爷站在窗牖前,背手朝外望向墙头的景致。

  他穿石蓝色缎绣仙鹤纹直裰。身型高大清梧,脊骨挺直,听得动静未曾回首,嗓音却很温和:“你与她说了甚么?”

  顾嫣把碗小心翼翼搁在桌面。

  这位爷来时见过一次,今日吩咐她弹月琴唱曲一次。

  虽仅寥寥两次,虽他清润儒雅极了,但常年身居高位浸洇的凛凛气势,实令人生起敬畏之心而不敢造次。

  她将经过细述一遍,听他语气里有些笑意:“你做的很好,退下罢。”这才暗松口气,行个礼朝帘外走,又听他说:“戌时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

  顾嫣站定谢过,不曾多问一句,饶是再不济的去处,都是胜过教坊司那般生不如死之地的。

  房内恢复了静谧,那男人不晓站了多久,才辄身走回桌案前,端起凉透的汤药一饮而尽。

  一只野雀立于窗台梳理羽翼,听得“嗤”一声烛火点燃,映亮房内沈二爷的容颜。

  它抖擞翅膀忽而飞起,斜掠朝隔墙对面去了。

  ……

  舜钰有些神魂飘忽用完晚饭,陪元宝小月亮玩了会。

  秦兴和田叔提早从盛昌馆回,来她房里聊话,顺便打探当前局势,俗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更况开门揽客的酒肆商贾,朝堂异动、百姓大乱,他们最是惶惶难安。

  舜钰也不隐瞒,皇帝与藩王皆在招兵买马,争夺天下在所难免,需得尽早做好打算。

  这一聊至酉时才止,翠梅进房伺候她洗漱过,遂歪在床上看书,思绪莫名的烦燥,一个字儿都未进眼里。

  忽一阵秋风吹得枝梢喽喽作响,似有马嘶车轮声隐约传来,她怔忡半刻,忽然趿鞋下地,披起斗篷急走出门外,除满院枯叶卷地乱飞,再无其它。

  恰见翠梅端着铜盆在泼水,即问她方才可听到甚么,翠梅颌首:“方听得隔壁唐大娘的嗓音,雇的马车到了门口,再抬箱笼,说有人要走了。”

  “有人要走了?!”舜钰低语,缓缓望向黑沉模糊的天际。

  一轮圆月大如银盆,比往时更为明朗,是个夜行避走的良辰好景。

  翠梅“嗯”了声,微笑道:“天色晚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罢,明早还得去大理寺哩。”

  她仅穿里衣,风吹得冷,抚搓胳臂走向明间,院子里瞬间寂静下来。

  舜钰紧了紧斗篷衣襟,忽得不管不顾朝大门跑去,越跑越快,呼吸紊乱,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抽出木闩,使劲拉开乌油大门,待她迈出槛,还自气喘吁吁时,望见一辆青篷马车摇摇晃晃驶出胡同口,转眼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