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想她……”
安侍郎说办即办,他隔日一下了衙,便去拜访了位交情匪浅的同年。
这同年任职右文殿修撰,是为从六品,家中有一子一女,长子今年不过十六却已是举人了,性情稳重不过不失。
换作是往常,这样的女婿人选对于安侍郎来说,还得好好考究一番。
可今时不同往日,无论如何他都得赶在选秀之前,趁早把女儿的婚事决定下来。
他和那位交好的同年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席上彼此言语试探,心下各自满意,临离席前,安侍郎拱手真诚道:“赵兄,往后小女便有劳贵府照拂了。”
“安弟,你也太客气了,小儿能有幸得此金玉良缘,是我赵家上下幸事才对。”赵大人满心欢喜,恳切地道:“愚兄立时好好挑选个吉日,请亲家太太黄夫人到府上代为求亲交换庚帖。”
安侍郎松了口气,含笑告辞,这才上了马车。
他一回安府,立刻回主院跟妻子说了这个好消息,却没想到徐氏炸了起来。
“妾身不同意!”徐氏娇美却苍白的脸庞愤怒地扭曲了,气急败坏高喊。
“那赵家儿不过区区一举子,无才无貌无权,如何配得上我鱼姊儿?”
安侍郎自然知道妻子出身侯府这锦绣富贵窝,向来心高气傲,可如今……局势迫人,武定侯府通今闭门守孝,武定侯父子皆交卸了职位,于朝政影响力大减,虽说和禄郡王府郡主订下百日热孝成亲,可面上添光的却是素来和妻子不对盘的武定侯夫人。
“夫人,”他心头本也有一口郁闷火气,可看着憔悴的妻子,又心下一软。“皇上有意选秀,咱们鱼姊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蹚这淌浑水,赵家大儿虽然才名不显,却是个敦厚有为的……”
徐氏猛地抓住了丈夫的手掌,眸中异光大盛。“皇上要选秀?”
安侍郎心中警钟大作,声音冷了下来,隐含告诫。“夫人,咱们女儿性情灵秀良善,日后做个家宅主母是游刃有余,我只想她一生平安和乐,无风无浪无灾无忧,夫人你不是也这样期望的吗?”
徐氏眼眶红了,隐隐癫狂讽刺地笑了起来。“我以前都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为何我那好大嫂敢瞧不起我这个出嫁女,甚至连我的女儿在她眼中一文不值,不就是因为我夫家官轻位卑出身低吗?”
安侍郎眸底闪过一抹痛色,手脚发凉,轻声道:“夫人,为夫知道你伤心过甚,乱了心神,你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徐氏高高昂起头来,目光令他遍体生寒。“不,这便是我的真心话!那个女人出身还不如我,却因嫁了我大哥就能把我踩在脚下,这样的羞辱轻蔑,正是因为我没能嫁个贵婿——所以我绝不让我的女儿重蹈覆辙,再尝到和我相同的苦头!”
安侍郎深深盯视着她,仿佛面前不是自己恩爱相依多年的妻子,而是个陌生人……
他心口酸涩难言,半晌后,缓缓起身,低声道:“女儿的事自有我来料理,夫人只管好好养病,莫再叫为夫和鱼姊儿日夜担忧了。”
“赵家的亲事我不同意,我是鱼姊儿的亲娘,她的婚嫁自有我来张罗。”
徐氏强硬地道,“老爷,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老爷还是不要越俎代庖了。”
“我才是一家之主!”他一急,霍然起身,“女儿的幸福我说了算!”
“老爷是想跟我撕破脸了?”徐氏破罐子破摔,尖声道:“好,好……那你就是逼妾身在赵家来提亲之时,当众给赵家难看了?”
“你——你——不可理喻!”安侍郎气急跺足,几乎落泪。“夫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徐氏冷笑。“你怎么说都行,可鱼姊儿是我的心肝肉儿,我定要她好好为我这个娘亲出一口气……眼见皇上选秀这样一条青云路,我就是拼着老命也要把我的鱼姊儿送上去!”
安侍郎已经听不下去了,当场大怒甩袖而去。
徐氏对着丈夫的背影又哭又笑,咬牙切齿喃喃自语道:“别以为我娘不在了,你们人人就可以欺我……我还有我的鱼姊儿,我嫡嫡亲的女儿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落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