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当世闻名,珍贵无匹的猛虎帖?!
徐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激动地蹦了起来,乐开了怀。“圣上英明,圣上宏恩啊!这猛虎帖万金也难求,我娘早先年得了一幅范扬的临摹本便已欢喜得了不得,珍而重之地藏在她的书房里,连我兄长求了好几回都不肯借看几眼呢。”
安侍郎笑了,牵起自家娘子的手回座。“娘子,送岳母这份礼你觉得可还妥当?”
“老爷同我说笑吧?”徐氏忍不住轻捶了他胸膛一记,又好气又好笑。“世上自然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大礼了。”
夫妻俩正说笑间,徐氏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道:“老爷,你觉不觉得咱们家鱼姊儿自从大病过后,像是变了个大样了?”
安侍郎一怔,想起娴静了许多的爱女,怜意大生,叹息道:“久病一年,性子如何不变?不过倒是变得恬静和婉……越发懂事了。”
徐氏唏嘘不已。“我何尝不知懂事了?只是心疼我的女儿遭罪,唉,我总宁愿鱼姊儿永远被宠得娇娇无忧一生才好。”
安侍郎拍抚徐氏的背以做安抚。“孩子身子康复才是最要紧的。”
徐氏拭去了感伤的泪,仰头道:“老爷,鱼姊儿是咱俩心头上的肉,日后无论她嫁给哪家我都不能放心,也唯有嫁进自己亲舅舅家才是最稳妥的,所以我盘算着后日携鱼姊儿回侯府,我跟母亲好好商量——”
“鱼姊儿还小呢!”安侍郎心一窒,想起宝贝女儿要嫁给某个臭小子,就算那人是侄儿也教人生恼。
“哪家名门小姐不是十二三岁就相看好人家,交换庚帖?可咱们鱼姊儿翻过年都十五及笄了,哪里还能算小?”徐氏杏眼圆睁,哼哼道:“老爷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娘家的弦哥儿?我家弦哥儿今年不过十七,就已是从七品的翊麾校尉,素有英勇果敢之名,将来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夫人呀,”安侍郎忙笑劝道:“为夫岂有小看侄儿之理?不过是儿女亲事,总也该两个孩子自己都同意才是。”
徐氏嘟囔。“弦哥儿英姿焕发,是难得的儿郎,配咱们家的鱼姊儿正正好,鱼姊儿是我生的,不用问,我也知道她定然没有不允的。”
“此事再从长计议吧。”安侍郎笑笑。
尽管徐氏素来受宠娇惯,也知道自家夫婿但凡咬定了主意,就没有那么轻易撼动的,她也只得暂时把心思歇了。
一只小巧的鱼耳铜香炉静静燃着木樨香珠,清甜幽然淡淡充盈满室。
安鱼手持一卷书,却兀自出神。
……也不知阿延现在怎么了?
江山万里,天下百姓,如今皆归于他治下,亦是他肩上沉重艰钜的责任,可朝政繁杂,人心难测,也不知那些个老臣会不会又联合起来阻挠他施政筹谋、开疆拓土以期兴国安民的大计?
她眉心微蹙,可不经意抬眼间,瞥见铜镜里那张陌生小巧的脸庞,一愣,随即难掩轻嘲自失地笑了。
如今她已不是薄皇后,只是小小的安鱼,又何须操哪门子闲心?
况且在她病逝前,军政大权朝野势力已然尽皆落入他掌心,干元帝,早已不再是当年风雨飘摇东宫里人人可欺的小太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机谋老练,帝心难测的年轻英明帝王。
安鱼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收起书卷,起身走向窗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她喃喃,坚定自语道:“他是皇帝,高高在上坐拥天下,我们这一生再无任何干系纠葛。”
她早该放下。
其实,在她临终的那一刻,本也就已放下了……
“小姐,夫人让您准备一下,一炷香后也该出发前往侯府了。”贴身丫鬟珠儿忙替她取来了外出的大衣裳和大红羽纱貂皮鹤氅,另一名丫鬟蕊儿也上前服侍她回内室更衣。
安鱼默默被打扮了一番,蕊儿替她一头青丝半拢起,浏海轻盖住雪白光滑的额,在耳后梳绾编成两只俏丽典雅的髻,其余长发理顺了柔润披散在背后,髻上各别着柄银旒金镶玛瑙钗,贝壳般可爱粉嫩的双耳坠着小小玛瑙滴翠耳珰。
蕊儿又拿起了支攒花宝石分金华胜欲簪上,却被安鱼摇头拒绝了。
“是回自己外祖家,又不是要赴宴,不必戴得满头沉甸甸的压得脖子酸。”她微微一笑,“我瞧着足够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