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故作轻松道:“今天太高兴了,就让老夏先走了,我开车送你回家。我们先去菲罗买牛油可颂。”
他想了想,自己确实太急切。他是不怕龚建华的,却不得不防着他背后的人。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船不干不净的贸易,他都不能妥协。可若真的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却不能牺牲她。
杜全的态度让他意想不到,但确实是个好事。
他不必再防备龚建华这条线上暗处的人,她也不必因为他而时时处于不确定当中,他方才差一点就要问她,“往后,都同忠哥在一处好不好?”这是要明明白白地示爱,最后却止住了。
他抱着她时,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可这不能成为判断她情感的依据,他不想太过唐突。可方才是高兴地过了头,急切的难以自抑,他想要抱着她。这是让突如其来的欣喜冲昏了头,他自己也说,她还是个小姑娘,怕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想到这,自嘲笑笑,在后视镜里看看她,原来已经睡着了。
他将车停在菲罗门口,一个人下去买可颂,出来的时候拎了一个纸袋子。他把袋子放在她旁边,又将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她的脸被一边垂下来的头发遮去大半个,露出来一只眼睛,垂下来长睫毛。他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面颊,柔软的,温暖的。
无声笑笑,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启动汽车。
已经要算深夜,除了少数像菲罗那样全天营业的地方,大多数店面已经关了门,街上一片寂静,偶尔会有几声犬吠,他开车经过一条小街,甚至途径一户时听见了小孩子夜里醒来的啼哭。他在后视镜里看她。
车子开到了她家门口,她还没有醒,他停下来想去捏她脸的手,放下去摇了摇她的肩膀,她朦胧地醒过来,半眯着眼睛,揉了揉,哼哼着问:“到家啦?”
“嗯,到家了。”
她靠在车窗上,一时间没有说话,是还困着,不大清醒。
她睁眼适应眼前路灯的光线,却瞧他背光而立,身周镀了一圈金色的光晕,衬衫的棱角似乎柔和开来,她的手臂动了动,抓到了他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
她正要从车子上下来,却想起来自己的鞋被他扔在题壁楼,上下不得,她有些窘迫,只是将手里的西装外套递给他。
他接过去,搭在臂弯上,转身绕到副驾驶的位子,弯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双杏色的毛线勾花拖鞋。
她踩着拖鞋出来,站在地上,抬手去摘她脖子上戴的那条珍珠项链,头配合着微微低了一些。
他本来就比她高大半个头,她这样垂着头,他能看见她细细软软的头发,一条浅浅的发际线,还有别在她头上的素银珠花。她发间有淡淡的茉莉香味,是现下一种国产洗发膏的味道。
他按住她的手,“别摘,说了送你,以为忠哥穷到连送你条链子都送不起的地界了?”
她心里是乱的,手上解项链的动作停了,却并未抬眼看他,两个人静默良久,最后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很晚了,你也回家去吧。”
他笑着点头,“是了,很晚了。早些休息。”
他伸出一只手,突然在空中顿住,笑了笑,复又把手垂下,“快些进去吧。”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院门。
叔叔婶婶都已经睡下,连淑曼的屋子都暗了灯,她进到自己的屋子里,绕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她抬手摸了摸,都是烫的,放下手时,指尖恰巧滑到的颈子上的珍珠项链,温热的触感,她蓦地想起被他的手握着时的温度,赶紧摇了摇头。
方彩确实差人来她房里装了电风扇,她走过去,扭开按钮,有清清凉凉的风吹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汗水,觉得黏腻,便想要换了衣服去洗澡,走到窗边去拉窗帘,却下意识的向下看。
他还没有走,穿着衬衫斜靠在车门上,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他是很少吸烟的,至少她没有见过。路灯打在他一抹漆黑的影子上,似是还有雾雾腾腾冒出的烟气影子。
她没有离开,就站在窗前,窗帘是双层的,外面一层白色轻纱质地的帘幕已经被她拉上,里头的遮光布却只拉了一边,她隔着一层白纱静静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