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其中意(民国)_作者:佩彼甘棠(51)

  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路上颠簸,西北冬日北风呼啸,夹砂带石,因车内没有多余地方,她被安置在未装满的车斗上,风刮得狠的时候,沙石会擦过她脸颊,蹭得生疼。要怪她出来匆忙心急,只记得拿了大衣和箱子,将帽子围巾落在床边,现在该是被收拾房间的老板娘捡去了。

  她这样想着,车停下来。

  开车的人下来扶她一把,她塞给那人一笔钱,点头道谢。人接过钱,摇摇头,还是上了车,绕过大门口开去了后边的仓库。

  她拎着箱子敲门,大衣上沾了尘土,是真正的风尘仆仆。

  心悬在半空,上下浮动,不得安放。

  门开了,开门的小厮见了她并不惊讶,转过身去招呼着,“拿十块大洋来。”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瓜皮帽的小厮跑过来,丢给她一个袋子,笑嘻嘻道:“又是少爷的小情人儿吗?这个月第三个了。”

  “谁知道?”开头见到的小厮说着要关门。

  “我找陈世忠。”她手撑在门上。

  面前两人俱是一愣。

  “我说,”她重复,“我要见陈世忠。”

  带瓜皮帽那个机灵些,忙道“小姐先在这等,我这就去问问督军。”说着转身跑开了。

  剩下另一个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付。

  果然,陈世忠来西北的消息还是个秘密。

  她把钱袋子塞到他手里,压低声音,“敢问这位小哥,陈世忠是否还活着?”

  小厮点头,“活着的。”

  是确切的消息,还活着,不用生死相隔,真好。

  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去通报的回来以后二话没说,直接领着她去了陈世忠的院子,从始至终张希都没有露面。

  被领着到了院子门前。

  小厮没说旁的,只是说有需要的吩咐里面的人准备,就离开了。剩她一个拎着藤条箱子立在门口。

  一路颠簸,衣服是落了不少土,黑色的大衣朦胧胧一片,她是真的不远万里,风尘仆仆地落到他跟前,是一个归家的人。

  她把箱子放下,敲了门。

  谁会来开门?会是他么?她忐忑不安,一路上紧张的神经到了这里竟绷到极限。

  西北的冬季是凛冽的北风摇晃干枯的树枝,她听着头顶传来的声响,院子里似有脚步声。

  门敞开一条缝,露出人的面容,还有满院未扫的白雪,不是他。

  开门的中年男人一愣,看样子他应该是院子里管事的,虽是惊讶,到底是见过场面,赶紧接过箱子,将她让了进来。

  走到院子中心,发觉这里实在冷清,正思索,突然听到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咳嗽,接着是:“饭送来就先放到厨房去,我晚点再吃。”

  是平地惊雷,“轰”得一声在她脑子里炸开。

  不再犹豫,她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屋子里去,掀开厚厚的棉花帘子,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烘得她一阵头昏脑涨,没留意,眼泪已经流下来,洗得眼前模糊一片。

  她跌跌撞撞跑进去,眼前已是天旋地转,到底撞到他怀里去,手指死命攥住他的衣襟,溺到水里的人抓住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显然也没预料到,本以为是过来送午饭的,却没料到见着她跌跌撞撞冲到他怀里,无法形容见到的那一刻什么心情。

  他想低头看看她,却因她埋到怀里阻挡了视线,只能伸手去摸她的脸,湿润一片,摸到侧脸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是瘦了,原本脸上是有一点婴儿肥的,现在是一点肉都没有。

  “来,抬头让忠哥看看。”说出来的话因着感冒有些哑。

  “我们湘湘路上受苦了。”他说着将她搂在怀里,用侧脸去蹭她的头顶。

  倒被她推开,“别动,哪里都是灰,别沾脏了衣裳”,说着往后站了站。

  “还怕我嫌弃你不成?”他就笑,正好一眼瞥到她的皮鞋,沾满了泥水,原本踩上的雪到了屋子里化成一滩,积在她脚下。大衣上也是灰尘,上头落了的雪也尽数化成了水。

  他伸手去拉她大一领口系的带子,再往下去解大衣扣的时候被她避开,她下意识的动作把他逗笑了,“怕忠哥趁人之危?”,手上动作却没停,大衣剥下来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顺手将皮鞋袜子都脱了,人塞进被子里,又被他压了压棉被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