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秦楚纵横日,幽燕十六州。未闻南北海,处处扼咽喉。”
“四万万人齐泪下,天涯何处是神州。”
……
他对她招手,“来,这最后一句是写给你的,虽说俗了点,但是是真心话。”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忠哥给不了你太多,但会一直爱你,”他摸摸她脸颊,“这是忠哥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哪里做得不好,你多担待着,告诉我,我去改,不能委屈你。”
她听得心头泛酸,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偏头去看一地的字。
那是他的家国和她。
雪愈下愈大,他没说话,伸手给她紧了紧披风,用自己的披风包住她,拥着回到屋檐下。
她去拍他肩头上的雪,仰脸却看到他睫毛上落着一小片雪花,渐渐融化掉,他望着雪地上留下的字,让她转过身去,下巴搁在她头顶,她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过去,是“东方”,是“亚洲”,是“天涯何处是神州”,还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他说出来的话是对她,未说出来的话是对家国。
雪地上的字迟早会消失,他心里的,他说过的却不会,是千丈雪也难埋。
天色黑下来,北风打着旋儿,院子里点的一排灯笼投在雪地上红色的光,映衬出他的字。他俯下头来,低声唤她,“湘湘”。
她闻声转过去,被他吻住了唇。
☆、霜雪难埋一真心(二)
隔日上午,他被张希的人请了过去,临走前,他同她讲:“有空收拾下要带回去的东西,最早明天就能启程。”
她照办无误,左右无事可做,在这里待着虽然好吃好喝地有人伺候,但到底是别人家的地盘,纵使她不想家,却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另一边,陈世忠正气定神闲地喝茶,反倒是张希神色紧张,处处小心,到底是提到送他们回去的事。
魏散原是唯恐天下不乱,在陈世忠之前开了口,“倒是不知道,张督军想如何解释软禁我们这件事?只把我们打发走了可不够。”
解释,如何解释?确实是一件糊涂事。让他直接认错,承认自己愚昧,未免太损颜面,于是抱着希望去看陈世忠的反应。
他面上仍是一片淡然,不紧不慢地笑着开口:“这件事,张督军确实可以解释一下,陈某也想弄明白。”
没有白白吃了亏的道理。张希摆下一场鸿门宴,扣了他两个多月,不让他掉皮流血,就是他陈世忠的不对。况且,他本就是抱着合作的目的而来,被张希先拆了台,拆台的人就得有签“屈辱条约”的准备。
张希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们两个人今天是非要逼他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不是,他还需得硬着头皮做下去,“此番是我张某人不对,让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今后要合作的份上,不再追究。”
是完完全全做小伏低的态度,只是强调了“今后要合作”,算是给自己加了一个筹码。
只可惜,落到他眼里,就成了威胁。
“张督军所言严重,我们是小辈,”他笑道,“哪有道理让您赔不是。我们倒觉得没什么所谓,只是……”
“只是这件事传出去,南军面子上挂不住,日后怕也会为人耻笑。还是想想看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张希没吭声,眉头紧皱。
“不如您看这样,”陈世忠站起身来,“您也说了,今后是要合作,不如对外宣称,西北二省归顺南军。西北还是您说的算,只是一些事要改一改,这样既能存了南军的面子,西北的问题也能解决,我们总不至于苛待自己人。”
张希没说话,说得好听,西北还是他说的算,但头上到底站了别人,他想发作却不能够。
“张督军不满意?”他走到桌边,去逗弄木架上养着的几只鸟,“没把事做绝,现在面子里子都给留着了,您也不亏是不是。非要摊开抹平了说,没的是您的好处。”
几个人在的议事厅里静悄悄,能听见的只有魏散原失去耐性后一下一下皮鞋敲地面的声音,还有张希略显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倒是属他最安静。
他敲了下鸟笼子,鸟儿受了惊,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冲撞,跳到了另一根横木上,起了不小的动静。他坐回位置上,跷起二郎腿,盯着张希噙笑开口:“张督军家的鸟很识时务,知道该舍什么要什么,不至于到最后还坚持着最初的一根横木,把人惹恼了,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