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让他再解释为什么,他说什么总有自己的考虑。这方面她不如他,信他便是了。她翻个身,面朝着他,抓住撩弄她头发的那只手,问他,“我们不该出去躲躲?之前读过的书说是地震发生常接二连三,之后怕是还有余震。”
“是我忘了这回事”,他笑,“只想着和你睡觉了。”
他说着将她按到怀里,“还是安心睡一会儿吧,出了什么事有忠哥都护着你,况且看这样子,地震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她靠着他,没有睡,盯着他的衣襟看。
被他发现了,“不睡?口渴想喝水么,我去给你倒。”
她摇头,“我不困,睡了太长时间了,不是说要聊天吗?给我讲讲我没听过的吧。”
“你没听过的很多,想从哪开始听?”他半撑起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讲讲那天在题壁楼里的事吧,一直没有问过你。”
“题壁楼,”他沉吟片刻,“那天我们分开以后,我是去见了一个叫杜全的商人。他有事要我插手,所以用鸦片把我引了出来。那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他找我原来是谈女人。”
谈女人?她盯着他看。
“怎么,呷醋了?”他挑眉。
她扭开头,“你接着说。”
“其实是要借我的手杀了郑斯咏,大概是杜全和他因为女人结了仇。”他低下头来,靠近她耳边,笑道:“看见没,这就是红颜祸水了。”
她闷闷地没搭腔,于是他躺平了,在被子里去抓她的手,兀自说下去:“那天一定要让你去,是为了让他们看看,你是我护着的人,旁人动不得。所以说到谈女人,你也是其中之一了。忠哥可是为了你,体谅下我,别再吃醋了?”
她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伸手去抱他的腰,“我没吃醋,你不要乱猜。不许说话了,现在睡觉。”
他瞧出了她小小的不自在,笑:“湘湘真是霸道。”只是说归说,他到底乐得配合,往她那边贴了贴,虽是没打算睡,但也阖眼假寐。
他听见她的呼吸声,知道其实她也难以入眠,但不打算拆穿,她这样安安稳稳躺在他怀里的时间,他总是不会嫌长的。
再起身时已经快到傍晚,冬日里天黑的早,她往窗外看的时候已经有些蒙蒙灰了,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看到的是他小臂上搭着两件狐狸皮披风,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身来问她:“要不要去院子里逛逛,透透气。”
她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地去找大衣,想起来唯一带的一件被人拿去洗了,就去衣柜里翻他的衣裳,挑了一件最短的穿上,也已经到了小腿。
她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朝他走过去,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她卷袖子的活儿,“怎么?忠哥的衣服格外好穿?回去找人给你按着我的尺码做几件?”
明显在揶揄她,一律不理。
他给她系紧腰带,顺势把披风给她披上,带子系好,后面的兜帽也戴好,绒毛遮住了额头,露出她一对眼睛来,他摸摸她的眉心,“出去吧。”
院子里积雪已经有厚厚一层,管家勤快,已经让人清扫出一条小路,他转过头来对她说,“现在是赏雪的好时候,看看哪里最好看?”
赏雪?才这么大的一片院子,一无假山,二无廊亭,要赏哪里的雪?
“觉得无处可赏?”他笑,将她的帽子往前拉了拉,“山丘沟壑,平原山脉,此处尽有,你找找看?”
她没头绪,让他提示。
“房檐下一排积雪略高,是山川,走的路是沟壑,还保持着原样的是平原。看看像不像?”
她配合地去看,房檐下的一排因着地震抖落了一层霜雪,果然高于旁处,连绵如山脉,而整块雪地高低皆有,错落有致,真的像是他所说的景致尽有。
雪下得越来越大,雪花粘连在一起,下落路线也不再曼妙,反而横冲直撞。
他抬手给她拂去帽子上新落的雪,问她:“还想不想看忠哥写字了,现在写给你看。”
现在?无纸无笔,谈何写字?
在她讶然间,他已经捡起了被大风催折的一段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她凑过去看,写的先是“莫谓东方皆落后,亚洲崛起有黄人”,他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