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述倒突然和她说起话来,“有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不知这里原有的员工宿舍已经住满了,腾不出给你的屋子。或是要你在我那处委屈几日,你若觉得不方便,我再差人去给你订旅店,左右都是方便的。”
她断然不好意思再让他掏钱给自己订旅店,忙说自己可以去他家借宿。他是正人君子,因此即使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何况来到法国三年,原先那先陈腐的思想早就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
“家中还有一个小姑娘,四岁了,爱吵闹,是我女儿。如果吵到你了,直接同她说就是,这孩子吵是吵了点,但还算听话懂事。你说她会听的。”
她没听说过他结过婚的消息,更从未见过他夫人,谁知竟还有个女儿。但也没多问,她尊重他人隐私,而且确实也不关注他的私事,他是受人尊敬的前辈,但除此之外,她没有再多了解他的心思,她觉得这样很好。
于是回应“好”。
她整个下午都在报社整理资料,分好类已经是个大工程,翻译只能等到明天再提笔。可还是不甘心,于是捡了两页夹在书本里,准备睡前看一遍,明天再正式翻译时心中能有个大概,省时间。
等她走出报社时,天已经蒙蒙黑。巴黎今日风大,又值深秋,路上行人甚少,她穿的也单薄,一路抱着胳膊冻得哆哆嗦嗦。她按照地址寻到秦述家,院门是敞开的,她进了院子,按下正屋的门铃。
开门的正是秦述。
“秦先生,打扰了。”
“进来吧。”他笑着给她让出一条道,请她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两只手环握着秦述刚倒给她的热茶。
“图个清静,家里没请佣人,”他道,“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可以。”
她点头,“多谢。”
“不用客气,小小现在在睡觉,”他低头看了眼表,突然想起来笑着补充道,“小小就是我女儿,一会等她醒了,就有吵的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睡意:“爹地。”
小丫头摇摇晃晃走到她跟前,倒不怕生,捏起她的衣角,“爹地,这是你给我找的妈咪嘛?”
她一下子犯了窘,正要低头对小丫头说要喊她阿姨。
“小小喜欢吗?”
她没想到秦述会这样回复小小,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对小孩子,尤其还是他这一句像极了玩笑的话,解释也不对,不解释更不对。
小丫头哼了哼,“不知道,要看她对小小好不好。”,说完了,又凑地离她近一些,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秦湘如,你可以喊我湘如阿姨。”她也俯下身子,“另外我知道你叫小小哦。”
“那小小以后要喊你‘湘湘’。”小丫头仰起脸来。
“湘湘”,她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好呀。”
秦述那边看她急欲撇清和“妈咪”这个称谓的关系,倒让小小喊她阿姨,以她的年纪,喊‘姐姐’也未尝不可。不是说女人一向对年龄称谓敏感,越年轻越好,她倒是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想着,他心里那句“别当真,开玩笑罢了”也就憋了回去。
……
睡前她靠在床头翻看拿回来的材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大概知道了粗略意思,却无睡意,便摸下床坐到写字桌跟前,拿笔给陈世忠写信,并无什么要紧事要说,不过是习惯,睡不着时便拿这个打发时间,不咸不淡一篇流水账寄过去,纯粹是为了让他在公务里抽身一会儿。
看她这前后不着调的话,总比那些策略方针要轻松得多,算是让他忙里偷闲,劳逸结合。
写着写着已经到了一页纸,右下角不小心蹭了一块墨水,她用墨水瓶压着放在一旁晾干,索性收笔,回床睡觉,想着等从报社回去便将这封信寄给他。
翌日清晨,她到达报社,不算是早的,已有半数人了。
她一进门,就听见几个小编辑在讨论什么起火,她隐约听见了学院的名称。
“是哪里起火了?”她过去问。
“就在你学院后面那条街,”女编辑补充道,“罗威尔书店在的那条。听说一所住宅昨天夜里起了火,不知怎么地,火势异常大,一家四口都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