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Baptiste家看看好不好,我……大火……他们……”
我听说,昨天晚上起了大火,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了。一句话她说不完整,呼吸急促,像是随时有窒息的危险,她大口喘着气,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求求你。”
等到秦述把她安置到汽车后排座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再哭。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脸上眼中尽是泪光,整个人在发抖。
她一路上,回想起初到Baptiste家时那个专为她而办的家庭欢迎派对,Baptiste同她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
她经历过的离别太多,竟全是生离死别。父亲,母亲,祖父,叔叔还有孟媛媛,她以为不会再有了,至少不会这么快。她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是否为度假准备好了行李,Camille到底有没有放下那个男孩儿。离别就来的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
车子开到了她熟悉街区,等到一栋栋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只有那一栋面目全非。
房子周围被警察用标示围了起来,禁止民众靠近,一个年轻的白人警察还守在一边,以防有不听告示的人进入围栏。
“这里不能靠近。”小警察看见她过去,忙上前一把拦住她,看见她哭得一塌糊涂也愣了一下。
“我不进去,不进去,你能告诉我,这家人……”
小警察也流露出惋惜同情的情绪,“都,遭遇了不幸。”
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他们本该在乡下度假,有红叶,有果实,有农庄,该是欢笑的快乐的,如今却……
后面的事如何她已然不记得,再有意识时,是她躺在秦述家里,听着秦述跟她说:“学校和报社都已经给你请了假,那边的任务你做得差不多了,恢复两天再做打算,可以吗?”
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了。她回来以后大病一场,发了高烧,三天仍未痊愈,还是伴随着感冒,嗜睡,头晕脑胀,浑身都没力气,现在去哪里都是给别人添乱的,断然帮不上一点忙,报社那里的事情她也心急,Baptiste家的事更是一把火燎烤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好在何编辑已经找了另一个留学生,虽不同她一般所学为新闻,但翻译法文尚可,只是译成汉语后要人多调整润色,是麻烦了些,不过总比没有的好。
她给陈世忠写了一封信,很短,只是陈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报个平安,她没力气再写长信。收信人那栏写的名字仍是“陈一”,她和他通信不曾留过他的真实姓名,是怕国内形势突然乱起来,信被歹人所劫,对他不利,反倒给他添许多麻烦。
小小这两天被秦述送到了一个法国朋友家里,一是怕小小吵到她,二是考虑到家里有病人,医生进进出出,小小年纪还小,免疫力又比同龄孩子差,留她在这里反而不好,还不如让她在别处住两天。
小小被接回来那天,看见她就扑了上去,“湘湘,你好了嘛?”
“好了好了。”她揉揉小脑袋瓜。她发现虽然相处时间极短,小小待她很亲。
“那湘湘以后不可以再生病了哦,小小和爹地都很担心。”
她笑着对秦述点头,有感激的意思也有内疚的意思。
“小小,先去自己玩一会,爹地和阿姨要谈事情,等下再陪你。”
小丫头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说道:“我回去可以哦,但是你以后不能再说‘阿姨’了,你要和我一样喊‘湘湘’哦。”小小说完就转身跑开了。
他看见她为难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小孩子太爱胡闹,别在意。”
“不会,童言无忌罢了。”她也礼貌回应,“这些天真的很感谢你,给你添了许多的麻烦。”
“在异国能见到同胞已然不易,何况是你这样志趣相投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秦述坐下来,“坐下聊吧,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本是想着学成后,在法国当地的报社实践一两年再回国,现在没了住处,亲近的人又离开人世,计划不知要不要变。她的导师年岁已高,听说下个月就要移居瑞典,学业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学校里没什么好牵挂的,她也不想再回去了,那里离Baptiste家太近,她不忍心再看。何况结业证书于她而言,也只是一片纸,能力已经有了,要不要也没什么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