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瑶摇摇头。他们才进城银子就丢了,这几天节衣缩食,只买一文钱一个的饼来充饥。
“那我建议你们可要去尝尝啊!来了我大保州,不吃驴肉火烧可是人生一大遗憾,须知‘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一通忽悠,半刻后,叶青瑶与刘弦安坐进了马老爷的驴肉火烧店。
驴肉火烧是保州特产,起于明建文年间。皇宫将驴肉视为下九流的菜品,从不会引入烹制。而燕京里不是没有驴肉火烧店,只是叶青瑶当时既顾着银子又没空去品尝,所以以前确实没有吃过。
驴肉火烧很快便上来了。她一口咬下,火烧的酥脆与驴肉的鲜嫩和作一团,加之特制的烹调配方,两种香味蔓延舌尖,一直通达肺腑;再一口,驴肉饱满多汁肥而不腻,缓缓下咽中,五脏无一不是满足与舒畅,一扫连日来的烦躁憋闷。
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果然名不虚传。
叶青瑶,一连吃了三个驴肉火烧,还不够。
“再来一个!”她说。
刘弦安慢慢咀嚼着手中唯有的一个驴肉火烧,觉得看着她吃就能撑饱了。他当然知道叶青瑶还在成长,成长中的少男少女都很能吃,但这段时间与叶青瑶相处,他觉得她太能吃了。
至少,她以前没有这么能吃过。
他听叶青瑶说,她之前根据一本妖书练了一个什么功夫,之后不仅有了内力,饭量还比常人大了好几倍。
然而这不是好事,刘弦安担忧地想,暴食,其实也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征兆。
第四个驴肉火烧端了上来,他听得邻桌两个碎嘴的汉子在议论,言辞中不乏“饭桶婆娘”“饿鬼投胎”“谁娶谁倒霉”之类的无礼言辞。
“那个……”刘弦安想了想,向叶青瑶提议道,“这个吃完就没有了。”
“为什么啊?!”叶青瑶不满道,“这又不用花多少银!小气鬼!”
“这和小气没关系!”他不知不觉嗓音大了点,干咳一声后才平复和缓,“你一天前才见过一桩血案,一般小姑娘都会食不下咽,你……”
“见过血案怎么了?我还造过血案!”叶青瑶淡定地摸出恨别,啪一声重重搁在桌上,向那邻座扫一眼。
那俩男的一见,一个低呼“哎哟”一个低呼“妈呀”,赶紧地结账逃走了。
刘弦安一旁冷观,不禁摇了摇头向她道:“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你这个人,就是有一点不好,太容易在乎别人的眼光,你在乎也就罢了,还要求我在乎?”叶青瑶反问道,“全天下人视结婚生孩子为正常,我不嫁人就不正常,那么我难道就不是人了?不活了么?不过都是别人的嘴在说罢了,我照样活我的,理他们作甚!”
“理是这个理,可是……”一通歪理说得振振有词,刘弦安被她说懵了,可就觉得哪儿不对,正寻思反驳,叶青瑶第四个驴肉火烧已下肚,手一挥:“小二,再来一个!”
“不来了!”刘弦安立刻阻住小二,回头向叶青瑶训斥道,“暴饮暴食,肠胃会撑坏的!”
“……”
这时,店里出了一点骚动,坐在门口处的几人有意退避,好似让进来一位大人物。叶青瑶定睛一看,从门外缓缓挪进来的,原来是那名驼子仵作——老许。
仵作是一门成日与死尸打交代的行当,属于下九流。人们躲闪仵作犹如躲瘟疫,生怕染上什么晦气——显然,对于上九流的食商来说,驼子老许是个不速之客。店门口那一圈的客人纷纷起身结账避让,老许尴尬地向每个人赔笑,直挪向柜台处,他拱了拱手:“掌柜的,劳烦来四份驴肉火烧,两坛花雕,三斤五香驴肉……”
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哟,老许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老许应和着:“是啊是啊……”
“很少见嘛,是远房亲戚?”
“呃……是啊……”
掌柜着便不再寒暄,算盘珠子拨拉了一阵,张口道:“二两。”
“二两?”老许一愣,复问了一遍。
“驴肉涨价啦,酒也涨了,合计二两出头,还给你把零头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