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瑶听不下去了,劝道:“许大叔!你是仵作,身为公门中人理当熟知律法!律法森严,岂容随意顶罪!更何况你和你儿子明明都杀了人……”
“杀了人又如何?!谁叫你多管闲事!”
王贵捻了捻胡子,向叶青瑶问道:“夜姑娘,本官想问,你所说这几件事除非抓回本人否则无从关联。你又是如何发现是许仵作所为呢?”
“是他留下的尸格,我看过了,”叶青瑶缓缓道,“比对以往卷宗,这几回采花案,老许的尸格记录得格外潦草。”她向老许道:“你干了二十年的仵作,对于验尸本该信手拈来,却偏偏那两个卷宗,写得废话连篇不知所谓……其后,我再次查验过李姐儿的尸体,风池穴上两个针孔清晰可见,虽然伤痕被头发盖住,但你身为仵作却丝毫未曾察觉,尸格上毫无记载,敢问是为何?!”
便有人用白布托着两枚铁针上堂,其中一枚带着暗红血迹,抹在白布上十分刺眼。
叶青瑶一指铁针:“这就是杀人的证物,请王大人过目!”
王贵略扫了一眼,想说什么又唉声叹气地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苦着脸向老许道:“你呀,这是何苦呢?”
老许哼哼唧唧:“大人,我许家要无人了,求您开恩,求您……”
公堂静寂许久,王贵无奈,“啪”一声,惊堂木再起:“此案择日再审,退堂!”
……
这件事到底也没有捅到京城去,许仵作和他儿子各自被判了三年。期间梁家去了一趟府衙,最后欢喜着出来了。
叶青瑶是看他们空着手进去,揣着白银出来的。
她找到王贵,质问道:“王大人,你就这样放过老许和他儿子?!他们可是杀了人的!”
王贵打了个哈欠:“杀人归杀人,保州没有其他仵作,今后再出什么案子可怎么办啊?还是要靠老许。他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赔了银子给梁家,梁家都做罢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北越律例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哎呀,法理不外乎人情嘛,”王贵道,“街坊们都有人来求过情,说老许家,会因此绝户的……”
叶青瑶打断他道:“李家才是已经绝户了,要比可怜,还有谁能比死者更可怜!”
“可是李家死绝了,开不了口啦,”王贵耸了耸肩,“死人怎好与活人比呢?”
他解释道:“你不明白,保州就这么大,街里街坊每个人都互相认识。老许是一时糊涂,今日老许重判,明日就是他人,思及自身,街坊们会心寒的。如你所言真要重律重典,那么这个保州会少一半人。人没了,保州便没了活气,更是越发无力了……我是知府,不止管一方治安,还要考虑城中民生。保州不能为了杀鸡儆猴就开这样的先例,能得谅解的,便就谅解吧……”
叶青瑶为这番说辞几乎难以置信:“两条人命,还有老李,他算是间接被害死的,这就谅解了?!”
王贵嘿嘿一笑:“死的是女孩儿,当然意义不同。如果是男丁,大概会更重些。”
“哪有这样的事儿啊!”
“大小姐,天下哪儿不是这样的事儿啊!你以前锦衣玉食足不出户,眼界儿小,现在给你见识了吧?出了燕京,到处都是这样的……”
他咂咂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显然,这样的人是说不通,也不打算被说通的。
昼来夜往,保州依旧。一城的百姓活得庸庸碌碌,那些个命案虽然才发生不久,已然只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男人们嘻嘻哈哈,将被□□的女人引以为笑谈。采花贼和摧花手确是都已捉到了,但下一个……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是下一个。
叶青瑶又经过那说书的摊头,说书的换了一个,讲述的故事变成了南祁轶事。但这一回,叶青瑶没有兴趣再去听了。
她看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着他们对那些无中生有的故事一脸欢欣憧憬,她忽然觉得,这一群所聚集起来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愚”字。
听说,袁寄奴跟着魏虎离开保州了,他们去了哪里没人清楚,只知道他们是从北门出发,往西北方向去的。而偶尔出入马家的外姓男子,换了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