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很早就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计筱儿;
三奶奶嚣张跋扈,虽然儿子是傻瓜,但怎么说都是个活着的大儿子,她由此平日里谁也不看在眼里,除了在四奶奶面前要低头;
四奶奶生了计四少爷,她在家中与三奶奶最不对付,两个留住了儿子的女人常常在家中闹得鸡鸣狗跳;
五奶奶是计鸣晨母亲,已经疯了,而疯了的缘由,按照管家所见,是因为见到计鸣晨被毁容的脸惊吓所致;
六奶奶风华正茂,原是家中的丫鬟,怀孕后成为了计老爷的妾侍,不过很可惜,她的孩子没有保住,出生便是死胎;
七奶奶只有二十出头,才娶进家门没多久,无嗣。
这几位奶奶里,有人出生富庶,有人是青楼请来的,还有人是良家妇女被抢的、家道中落不得不卖身嫁入的……来源各不相同,可在相同的环境久了,人都变得一样鄙俗,成日勾心斗角:三奶奶认为是四奶奶在她怀孕时给她下了药,大少爷才会被药傻的;其他几位有过儿子又失去了的奶奶,彼此指责谁谁给自己的孩子下了毒所以孩子才会死,可到头来谁也拿不出证据。
叶青瑶从管家的记忆里读出,他对这些吵吵嚷嚷的女人是很不屑的,计老爷对这些女人同样是不屑的,所以他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不停娶着新奶奶进来,期盼着哪一回能来个新鲜有趣的与众不同的——来真正讨他欢心。
他丝毫没有察觉,再不同的女人们只要进了这大宅就会变成同一种人,那是他的原因,也是他的过错,可他从来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至死都认为女人就该当是这样一件有趣的玩具、一个好看的物什,搜集得越多越好。
现在,他死了,这满院的“玩具”就失了“管教”。叶青瑶听得三奶奶拉长了调在院门口指桑骂槐,时不时啐一句“小野种”。
胡总管尴尬地向叶青瑶笑笑,说小少爷您别生气,三奶奶一直这个脾气,这家里的人谁都被她骂过,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又说这院子是五奶奶被赶出家门前的居所,已经许久未住人,这收拾得匆忙霉味儿来不及散,还望见谅。
叶青瑶笑道:“多谢胡总管。您先忙去吧,我有事儿会来找您的。”
胡总管一愣,问道是否要把五奶奶接回?
“不用了,这里不算我家,又正逢多事之秋,把她卷入不过是令她平添烦恼。”
于是他便喏喏着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叶青瑶一人,她在屋中踱起步。每一个盗墓贼都有超出寻常人的独特品味,这屋里每一件物什都精细讲究。可惜叶青瑶不懂得鉴赏,也不知这里哪件儿是古董哪件儿是今人仿的。她看了一阵,觉得没了兴致。
这时候前庭正有计夫人在操办计老爷的丧事,看来计鸣晨的到来不过只是为稳住计家的局势,她对他有客气,有热情,但就是没有放权。
叶青瑶想,那倒也落个自在,只是此地不宜久留,总得想个法子将一地烂摊子收拾了,好赚取那二百两银。
这时,她先嗅到一股香气。
不是脂粉香,是幽兰花香,透人心脾。伴随这一阵香味,有人脚步轻轻地迈入了卧室的门槛。
“你是……”
叶青瑶看着来人:一个小丫头,比自己小一点的模样,只是妆容精致与年龄不合,颇有种少年老成的架势。
“少爷,夫人命奴婢来伺候你,少爷唤奴婢月儿即可。”雏菊笑吟吟道。
可是叶青瑶背后升起一股寒颤。“奴婢”二字,为她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你……卖身给计家了?”叶青瑶问道。
“倒是没有,是我娘叫我来计家做工来的。”
“做工……”叶青瑶沉吟道,“你家在哪儿呢?”
“就在下城县不远,有个小村。”
“哦……”叶青瑶点点头,“那你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
“啊?”月儿一愣,不明所以,“奴婢……是做错什么了吗?”
叶青瑶宽慰道:“没,你什么都没做错,就是不要再提这个词,我听了心里不畅快。”
“是……”
月儿咬了下唇,这个小动作表示她觉得委屈极了,但旋即又忙活开,将端来的水桶凑到叶青瑶身前。桶中的热水还冒着白气,一块布搭在沿上,干干净净的样子。月儿跪到一旁,作势给叶青瑶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