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_作者:须弥普普(1330)

2019-06-14 须弥普普

  不要小看这半个船身,差池了这样的长度,船头处固定的木碇、滑车,也跟着差池了有了这样大的距离。

  浚川杷本来就是靠着系在船上的绳索来拖曳,无论方向,速度,俱是由两船共同决定,此时一船快,一船慢,控制滑车的役夫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本应快快放松绳索,可手脚一慢,那绳子眼见越来越被扯得绷直。

  岸上的人隔得远,看不太清,可船上的人离得近,已是能看出来其中不对。

  “啊!”有人忍不住失声叫道。

  “嘣”的一下,用来拖曳浚川杷的绳索一端裂成了两截。

  是系在高涯所在船上的那一端绳索。

  几个正用力的民伕一个刹不住力道,给那拉势一冲,抓着手里的半截绳索,后退着砸到了地上,有一人不小心撞了后头的滑车,给磕得头破血流。

  失了一端的力气,浚川杷终于维持不住平衡,却也终于因此给扯得动了。

  这一回,不用张瑚发话,何主簿也已经愤然冲着对面船叫道:“高涯,怎的回事!”

  两船距离八十步,此处又有嘈杂人声,滔滔江水声,便是喊破喉咙,对面也听不到。

  然而不用高涯说话,这条船上的沈存复也知道是什么回事。

  “浚川杷断了。”他道。

  那声音很低,只是说与自己听而已,语气当中有意料之中的释然,又有深深的惋惜。

  这样大的变故,河岸上的百姓自然也看出来了。

  胡二听得有人惊道:“出什么事了?怎么那船忽的不动了?”

  两条船原本平行,此时忽然一前一后,任谁人来都看得出其中不对劲。

  有人坐的角度好些,半猜半喊地道:“好似是那绳子断了!”

  他话未落音,汴河里头那浚川杷已经被生生用半边粗绳同许多铁钩一并用力拽了起来。

  “那杷子也断了!”

  “杷子断了!”

  这一回,许多人都跟着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只矩形齿杷下头二尺长的木齿无所遁形。

  原本有二十余根粗大木齿,此时完整的木齿只剩下寥寥四五根,其余的多半只剩下一个陷进去的凹坑,只是那凹处或长或短而已。

  “怎么这样容易坏……”有人问道。

  “坏了换就是了,不过是木头做的一个杷子,又有什么关系。”

  胡二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见那说话的人年纪甚轻,也不给对方留面子,登时就回道:“这才用了多久,立时就坏了,多少木头也不够使的,怎么会没有什么关系!”

  有老成人也跟着道:“怕是不行,坏得这样快,便是不怕浪费木头,也费时费力啊!换来换去了,这一小段河,要清浚多久才能清好?”

  果然那船上役夫将坏的浚川杷拉上船之后,又换了一个新的,足足折腾了半晌,才把绳索重新调试好位置,又挪移船只,让两只船继续并行。

  然而新的浚川杷才换上未有多久,仿佛只行了短短一段距离,这一回甚至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只是见得两艘船继续又停了下来。

  一岸百姓俱都惋惜地“啊”了一声。

  这一只新杷子,才走了多远,才用了多久啊?

  胡二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邪吗?前头不是已经祭过河神了?”

  旁边人摇头道:“谁知道呢!”

  有人便住在左近,猜道:“我去岁被衙门征发来此做‘春夫’,挖过淤泥,此处河底泥土甚是坚硬,又有大小石头,这‘龙爪’不是给大石勾住了罢?”

  岸上的百姓只是猜测,可船上的人,却知道得很是清楚。

  只是知道得太晚了。

  沈存复被何主簿叫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谁人都不愿意去做那个解释的替死鬼。

  沈存复并无办法,只好站在张瑚面前道:“可能是有石头在下头把这杷齿勾了,这浚川杷本就是木制,自然易坏。”

  他实事求是地道。

  因已是坏了两次,沈存复多少也摸索出些不对来,此时既是被问,便一并同张瑚说了。

  “公事有所不知,这汴河当中,其实深浅并不相同,哪怕是只隔着几步路,也许其中有起有落,就能相差出几尺的高度。遇得水深之处,浚川杷不过十尺,怕是不能触及河底,那积年的淤泥,自然不能全数清动起来,便同给人乌龟挠痒痒似的,哪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