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禾抿着嘴巴,望着季清菱笑,道:“其实老太太那个性子,执拗得很,又是个老人了,难免有些古怪,可总归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去计较这个!况且他一个大男人,能同老人家说得通什么道理,十有八九是没用的。”
她口中说着“十有八九是没用”,面上却是带着些甜蜜的烦恼的味道。
季清菱观她面色,又听她说话的口气,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笑着回道:“姐姐也太看轻杜官人了,他一个京都府衙里头的推官,若是连自己家里头也理不清,又如何处理旁的事情。”
柳沐禾嗔怪地看了季清菱一眼,道:“岂不闻‘清官难断家务事’?”又叹道,“其实说不说得通,我倒是不太在意,最要紧是他有那一颗心,若是他也有意兼祧纳小,便是没有老太太在,以后也总会起二心的,如果他一心一意,再来十个老太太,也是无用。”
季清菱听得直想笑。
这就叫做胳膊肘往外拐了。
女人家,着实是太容易满足了。
前几日说起来兼祧一事的时候,柳沐禾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到得今日,其实情形并没有半点好转,只得了杜檀之的几句安抚而已,并不晓得后头情况,可对方已是整个人的面貌都不同了。
不过这个事情,确实只要杜檀之自己拿定了主意,旁的人也左右不了他。
季清菱正要说话,忽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七八人打这边走了过来。
前头领路的是两个小丫头,后头又缀着几个仆妇,看着排场倒是不小的样子。
季清菱便闭了嘴,打算等人走过了,再来说话。
然而等了一会,不仅没有等到人走,反而等到了一人走上前来。
“敢问两位娘子,奴家一时脚累,却不晓得方不方便在此处搭个座?”
那声音含羞带怯,其中还有着几分娇滴滴的意味。
季清菱转头一看,几步开外,就在凉亭入口处,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正立在那里,面上带着笑。
第374章 和尚
那美妇人口里说着脚累,行动间却是袅袅婷婷,自带着三分弱柳扶风之态,让人一望过去,便要忍不住生出些心疼来。
柳沐禾打小接受的教养,便是要知仁知礼,此时有人发问,这寺庙又不是她家私人所有,便指着一旁的空石凳道:“娘子请自便罢。”
季清菱则是回头看了看秋露。
秋露十分知机,上前两步道:“姑娘,想来前头大和尚该是回来了,不若此刻便去解签罢?”
季清菱便转头看向柳沐禾,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解了签,也好早早回去。”
柳沐禾自是无可无不可,两人一齐站起身来,同那新来的美妇人点了点头,算是告了辞。
回到前殿,解签的大和尚却依旧不见踪影。
两人索性先去后厢房吃了一顿素斋。
正坐着说话,却见方才走开的寺内知客匆匆又回了来,一脸的笑容,先对着柳、季二人念了一声佛号,又道:“两位施主着实是有佛缘,今日有一位智信大和尚发了宏愿,要给诸位善男子、善女子看命解签。”
季清菱一是在京城时日尚短,又不爱出门交际;二是对这些僧道之事,也并不热衷,是以不知道这智信大和尚究竟是何人,可想来对方应当在京中有些名声,才会叫眼前知客这样积极。
果然,柳沐禾听得对方此话,登时有了几分惊喜的颜色,问道:“不知是怎么一个见面法?”
那知客道:“出家人不拘什么,只随意给上一二心意,着小僧带过去便可。”
柳沐禾便让下头人舍了一锭纹银,季清菱凑个热闹,也跟了一点子香油钱。
等到那知客走开了,季清菱才问道:“这智信大和尚,又是怎么个说法?”
柳沐禾便解释道:“是京城里头有些名气的大和尚,经法讲得妙,惯会治疑难杂症不说,相人也极准,只差一点就得了紫衣,不过近些年出来得也少了,不想今日竟凑巧得遇。”
又同季清菱说了些智信大和尚的事迹。
原来大晋僧侣,是有位份一说的,只要功绩出众,可以得中书门下发紫衣文牒,赐姿色袈裟、法衣各一件,这便是所谓的紫衣加身,被僧人视作莫大的荣耀。
而中书门下认定的“功绩出众”,有诸多的评判要求,或要有译经著经之功,或要于国家社稷有功,譬如曾经智松上师,就是因为译了三十卷天竺经文,得了一件紫衣。而他的师弟智缘上师,则是靠着随杨奎的大军南下平蛮得的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