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城郸梦_作者:酸酸凉凉的梨子(198)

  说罢,领着身边的孩子们飞奔而去,落后的几个孩子喊叫着急忙抱了衣服追过去。

  一阵奔跑声过后,传来朗朗稚气的声音:“岸凉竹娟娟,水净菱帖帖。虾摇浮游须,鱼鼓嬉戏鬣”

  回到村中却不见一个人,往常这个时候,村民们已经背起锄头下地了,今日怎生如此安静?

  烛心制止了孩子们的欢笑声,偶有鸡叫犬吠声回荡,不闻半点人语响动,不禁让人心生颤栗。

  招娣道:“方才在河里你们有没有听到麦场的破钟响了?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没吭声”

  她这般一说,烛心也觉得似乎是有钟声响过。平日里若有急事,以钟声为令,家家户户都会抽出一人去麦场集合,今日村中无论男女空无一人,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莫名的心跳加快,带着孩子们向麦场跑去。

  绕过遮蔽视线的屋舍,堆积的麦秆被清理至角落,平坦宽阔的麦场上赫然挨挨挤挤跪了一地粗衣短褐的农人。不远处的树荫之下停着一辆金丝华盖的车驾,两旁数十位宫人亦是锦衣华服恭敬而立,与这样的萧僻之地格格不入。

  孩子们各自寻了父母身边紧挨着跪下,三娘趁着拉扯孩子的功夫看她一眼,满是惊恐的微微摇头,其余再无人敢动分毫。

  烛心隐隐觉得此事是冲她而来,便绕过里长,慢慢近前而去,透过遮挡风尘的纱幔,依稀可见斜倚凭几而坐的是个女子,那人轻咳了一声,婢子忙躬身将纱幔掀起,伴着环佩悦耳的声音,那人语气中似笑含着不屑道:“赵姐姐”

  苏槿半眯起眼睛鄙夷的斜睨着眼前赤足而立的女子,心中默然道:果然是下贱胚子,跟了天子也变不成凤凰 。

  烛心站在树荫与阳光的交界处,直直的看着苏槿,想来这些年她过得还不错,养尊处优丰腻了不少,高挽的发髻,华丽的配饰无不在彰显其身份尊贵。

  她也笑着回道:“小妹?”

  苏槿身旁的内侍厉声道:“见到谨妃娘娘还不快跪下”说着上手一把将其摁倒在地。

  苏槿冷笑了一声,并未说话。

  烛心自觉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此刻她心中攒积的怒火喷薄待出,恨不得将她精致的画皮撕下,让其恶毒狠戾的面目在阳光下化成灰烬。

  烛心曾在鸿烈带来的奏章中见过苏槿的封号,不是木槿的槿而是谨言慎行的谨,她冷然一笑,仰起头问道:“谨妃?你可知这个谨字的含义?”

  苏槿暗暗攥紧了指骨,眉目高挑,低声道:“用不着你这个贱民来告诉本宫”随即又高声对下跪的地方官员道,“本宫方才所说,你们可都明白了?”

  为首的地方官早已汗如雨下,顾不得拭去流入眼中的汗珠,匍匐于地上恭声应和着,要自惩慢待天子之责。

  苏槿竟然将鸿烈的身份公之于众,为的就是让她再无栖身之地?她可曾想过,一朝天子隐居于山下溪村,会被北黎百姓传扬成何种荒唐模样?

  苏槿接道:“本宫就先将人接走了,毕竟侍候过陛下,总该有个名分才是”

  官员连连称是,无人敢辩驳,烛心转头看一眼麦场上汗流浃背的村民,如若她跟苏槿走,她会善罢甘休吗?今日若跟她去,还能再见到鸿烈吗?想不到,今生与他的缘分这样浅薄,她心中倏然一痛,红了眼眶。

  烛心兀自站起来,向人群中走去,内侍正欲阻拦,见苏槿只是如看戏般玩味的翘着嘴角,慌忙退了回来,暗自惊心,差点扰了娘娘的乐趣。

  烛心到三娘身边,招娣姐妹到底是小孩子不知害怕,站起身来天真的问道:“姑姑,是你家的富人亲戚来接你了么?那以后还会来教我们读书识字吗”

  她鼻子一酸轻轻抱了抱两个孩子,轻声对三娘道:“烦请你告诉我夫君,让他多加看顾我姐姐一家人”

  三娘点点头,未敢抬头应声。升斗小民,何曾见过这天家阵势,必是惶恐心惊。或许他们更惊诧的是北黎的帝王竟一直混迹于清溪村中,过着如他们一样的普通日子。

  乡间小道传来一阵马蹄疾行,声音刚入耳,烈马已停在麦场边缘,马上的人在阳光下明亮一笑,喊一声:“烛心”

  麦场上的村民纷纷抬起头向他看去,树荫下的宫人慌忙跪下,苏槿震惊之余急忙令婢子扶她下车。

  烛心眸中的湿润瞬间被烈日骄阳蒸腾而去,她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分别月余,恍若如年,她竟一时未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