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上前小心地扯开了裘衣,见人已哭得头发散乱,眼肿鼻红,悻悻地摘下了自己的黑玉冠递给她。
那人只瞟了一眼,张嘴哭得更厉害了。尖锐的哭声刺得楚晔脑门生疼,终是脑筋一轴,从怀中取出冰盒,将并蒂莲一分为二,取出一朵递给她:“别哭了,这个给你……。”
阿媛接过蓝雪莲的瞬间破涕为笑,长睫上细小的泪珠颤巍巍地欲坠非坠,那张糊满泪水的笑脸,看得人心头发闷。楚晔垂目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株,心中疑惑,自己是不是上了她的套了。
收了莲花的人,抹了把眼泪,倒头便睡。
楚晔望着睡在石床中间的人,回想了一番,决定不能太过隐忍,于是对她嘀咕道:“地上太冷,只一张床,你全占了,今夜让我如何睡?昨已背着你逃了一夜的命。”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也不得不报。
阿媛挣扎片刻起身,抽出揽月,寒光一闪,石床上出现一道划痕,将床一分为二,为表诚意,向里挪了挪,拍拍床慷慨地道:“分你一半。”
听闻此言,楚晔毫不客气地裹着裘衣往床上一躺。
“咚咚咚”阿媛曲起手指对着中间的边界线,将床叩得直响,“哎哎,这好比玉峰山,那边是楚,这头是我大业,你若过界……”,说着作了一记威胁的刀手,转头瞪了他一眼。
楚晔瞧得清楚,原本挂在睫上的小泪滴,就这么被一晃,晃了下来,落在在蓦然伸出的指尖,濡湿微凉,蜷起手指,移开目光,望向房顶,良久才问:“你是业国人?”
“嗯,我家在翠微湖,晔哥哥家在哪儿?”
“楚国,凌风阁。阿媛家中还有何人?”
“外祖父和先生。”
楚晔讶然,有些心疼,“他们待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
是啊,楚晔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只有从小被精心呵护着的人,才能养成那么明媚娇纵的性子。
“晔哥哥见过自己的爹娘么?”阿媛问。
楚晔闻言心中蓦地一疼,转头看向身侧的人,见她正望着自己,目光如泉水般清澈隐含期待。
“有爹娘的感觉如何?和有外祖父、先生一般么?”阿媛终于问出了自小便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楚晔想到了聂凌风,师父虽待他如亲生,但终究是不一样的。想说,不一样的,但看着那张些许茫然的脸又生生忍住,别开眼,再次看着屋顶低声道:“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喔,这样啊,那可真不错。”阿媛释然地笑了。
楚晔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且自己这方面的经验也少得可怜,随口转了话题,“前几日老伍客栈里的紫衣男子,你可认得?”
“那是我先生的大兄长。”
宛如炸雷。
楚晔转过头,脱口而出:“你先生多大了?”
“你问我先生的生辰八字做甚?”阿媛瞬间警觉。
楚晔捂脸不答。
“我先生惊才绝学,更难得是长得一副好相貌,比……比……”阿媛想了想才得意地道,“比那燕卿容强上百倍。”
“我师父亦是博学多才之人,五年前走的时候,已年逾六十了……”
姑娘撑起了半个身子,借着炉火细细打量身侧的人一番后,红着脸低声道:“我先生只比你略大些。”说着,转身朝墙躺下。
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消失,楚晔松了口气,拿开捂脸的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姑娘的背影,幽声道:“你在讨要我的生辰八字?”
“没有。”姑娘转过身来,一张小脸涨得绯红,“你冤枉人。”
“你刚才不也在冤枉我么。”楚晔依旧看着屋顶道。
“晔哥哥……”阿媛想到他在雪山上不计前嫌地救了她,口气软了下来。
如一团轻飘飘的热气,氤氲在楚晔的身侧,他只觉得心尖一颤,脑袋一片混沌,小姑娘接下来道歉的话也没听清,双眼盯着屋梁,一根根地数起来,来来回回数数了数遍也没能数明白。
等回过神来,身边的姑娘已蜷着裘衣缩着身子睡着了。
真漂亮啊,眉眼口鼻,无一不恰到好处,无一不称他心,就连脾性也如了他的意。情不自禁地朝她脸颊伸出手掌,未及落下,姑娘像怕冷的小奶狗般地朝这边蹭了蹭,掌间温凉嫩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