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禄一旁看着,见他从念瑭手里接过汤碗,暗道果然他说话得再好听都是放屁,念瑭嘴上镀了金似的,三言两语立马奏效,还没感慨完呢,睿亲王竟旋过身立起来,舀了勺参汤凑到念瑭嘴边,吩咐让她张嘴。
念瑭臊得耳根子通红,扭捏觑向常禄,眼巴巴地求着他解围,:“这是给王爷您喝得,奴才不敢受用。”
常禄这回学乖了,不敢接她这碴儿,托盘携在腋下收腰道:“王爷体恤姑娘,姑娘领受下吧,参汤味儿苦,姑娘要是喝不惯,咱们明儿改成燕窝。”
怎么还能有下回呢,被他在一旁这么一番添柴,念瑭脸上烧得更红了,前一天晚上也是类似的情形,那双修长匀亭,指节分明的手端着药碗就杵到她跟前来了,念瑭效法要自己动手,睿亲王远远抬开汤碗没让她挨到,凶巴巴地道:“听话!别浪费时间,喝药也没见你这般磨蹭,不想被捏着鼻子往下灌就乖乖张嘴,等喝完,咱们好歇整。你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念瑭被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喝下了,常禄听他那句“咱们”,一把年纪了耳窝子臊的慌,想当初他在宫里伺候过皇帝,后来又到睿亲王府上侍奉老亲王,自以为见过的世面多了,可如今还是开了眼,他就没见过哪个爷们儿同祝兖对待念瑭那样的嘴脸,数着人家睫毛,亲手喂吃喝的,男人在女人跟前不计较身份地位,照这边式下去,话里不分你我算什么,只怕还有做法更加出格的时候。
念瑭喝完参汤,其实她这时候就可以下值了,她代替六砚的职务原本也就是伺候笔墨,不过常禄举着托盘借口要回膳房里送那只空的汤碗,硬是把她留下伺候睿亲王歇寝,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殿里的情形比他预想的要安分,只剩下太监们在整理床铺。
他弯腰给祝兖脱下靴袜,一脸的打听相儿,“姑娘回去了?”
睿亲王解着领口的襟纽随口应了声,回眼瞥见他满脸同情的哀色,脸上不痛快起来,乜起眼逼视他道,“狗奴才,你脸上跟我使起表情来了。”
常禄忙道不敢,恭恭敬敬把他的长靴放整齐,躬起腰抽抽鼻子道:“奴才一把老骨头,行动不灵便,唯恐伺候王爷不周到,奴才是为王爷觉得委屈,若是念瑭姑娘在此,准能把您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睿亲王听出他话里的那点含意,一脚蹬了出去,幸亏常禄有防备,躲的及时远远避开了,主子爷光着脚没法下地追着踹他屁股,他又狗颠儿狗颠儿地迎上前去,“好爷,您别恼,奴才这不是替您着急吗!”
睿亲王运了一脑门子的气,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当真着了恼的样子,咬牙嗤骂他道:“一肚子狗杂碎的奴才!大晚上的肚子里闹什么狗油!赶紧给我滚!”
常绿不敢真惹他生气,故意装作害怕样子,长长暧了声,命手下的太监灭了殿里各处的灯,掩门退出了殿外,衍井斋是五间上房的制式,正殿用于接客,西边的配殿宁绪殿做为他平时办公休息的场所,念瑭就被他安置在跟他仅有一道门牖隔开的西侧梢间内,祝兖躺下身来,透过门格上雕镂的缝隙望过去,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想必她也已经落了枕。
不说还好,被常禄那不安好心的奴才提了个醒,他只觉心底起火,在塌间火急火燎的辗转了几趟,一种不可捉摸的念想更加折磨得他心痒难耐起来。这厢是个夜不成寐的形景,那厢念瑭躺在炕上思虑繁芜,她先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唐家的案子,还有卷宗上的颇多疑点,慢慢的又想起一些童年的往事,原本以为又会是难眠的一夜,不料却沉沉好眠。
第32章 雪光火炽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睿亲王的行踪变得匆忙起来,每天/朝出暮归地在衙门跟书房里徘徊,念瑭时常陪他熬至深夜,逐渐习惯了他浏览纸页时蹙眉专注的神情,遇到棘手难办的地方,起火上脸子的模样。
除了朝中寻常的政务,唐家的案子照旧被当做手头首要的事情来处理。所有的卷宗已经被循环往复梳理了整整三遍,除了显而易见大的纰漏之外,没有太多实质上的进展,朝廷的态度也很暧昧,月初一封旨意下令重审后,再无其它任何针对此案的指示。
这样的现状不免令人心慌,念瑭开始怀疑朝廷是否真的重视这起案子,倘若案子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亲王贝勒,或者皇戚勋爷,一个跟皇室沾亲带故的人物,难保皇帝不会出于私心对其有所偏袒,但果真如此又何必冒险对此案进行覆查。